聚财赌坊，京城最大的销金窟之一。门口挂着红灯笼，里面人声鼎沸，烟雾缭绕，混合着汗味和一种金钱与欲望交织的特殊气味。
当黎梦染跟着黎睿踏进这里时，原本喧闹的场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她换上了一身新买的暗红色劲装，款式依旧简洁，料子却好了不少，衬得她肤白如雪，身段窈窕。
未施粉黛，墨发只用一根银簪松松挽起，与赌坊里粗鄙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一株烈火玫瑰误入了泥泞之地。
那些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贪婪——一看就是肥羊；有淫邪猥琐——这等绝色竟出现在赌坊；也有纯粹的好奇——这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大胆？
黎睿被这些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挡在黎梦染身前，却被她轻轻推开。
黎梦染对周遭各种恶意的、探究的视线恍若未觉，仿佛走在自家后院。她径直走到一张赌大小的桌子前，然后朝黎睿伸出手，言简意赅：“钱。”
黎睿苦着脸，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抽出一小半递过去，小声哀求：“姐……就玩一把，过过瘾就行了哈！这地方真不是女孩子待的……”
“啰嗦。”黎梦染一把将银票全部拿了过来，粗略一扫，面额不小。她这个弟弟，别的不说，零花钱倒是真不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绸缎褂子、满脸精明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
“哎呦！这不是咱们黎大公子嘛！稀客稀客！好些日子没见您来了，可想死小的了！快快快，给黎大公子和这位……这位小姐让个最好的位置出来！”
这管事嘴上说得亲热，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精光却逃不过黎梦染的眼睛。那是一种看到长期饭票、移动钱袋子的喜悦和贪婪，丝毫没有对顾客真正的尊重。
黎梦染心下冷笑。看来她这傻弟弟在这里的“名声”果然响亮，是个人都知道他是来送钱的冤大头。
黎睿被管事这么一奉承，那点纨绔子弟的虚荣心又有点冒头，轻咳一声，故作熟稔地摆摆手：“王管事，少来这套。今儿小爷带我……带我朋友来玩玩，给我们找个清净点的台子。”
“好嘞！黎公子，小姐，这边请！”王管事躬着身子，殷勤地将他们引到一张相对人少些的赌大小台子前，暗中给荷官使了个眼色——肥羊又来了，还带了只更肥的母羊，好好伺候！
荷官心领神会。
黎睿紧张地站在黎梦染身边，眼睛死死盯着她手里的银票，生怕她一把全押出去打了水漂。
黎梦染却并不着急下注。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淡然地扫过骰盅，扫过荷官那双灵活的手，扫过周围赌徒们或狂热或沮丧的脸。
在末世，为了生存，她学过的东西远比常人想象的多。察言观色、计算概率、捕捉最细微的肌肉颤动和声音变化……这些都是基本功。虽然赌术并非专长，但对付这种古代赌坊，足够了。
荷官摇好了骰盅，“啪”地一声扣在桌上，高声喊道：“买定离手！”
周围的赌徒们纷纷下注，大多押在“大”上。
黎梦染唇角微勾，手指夹起一张数额不小的银票，在黎睿惊恐的目光中，轻轻放在了——“小”上。
“姐！那是‘小’！已经连着开三把‘小’了！这把肯定是‘大’！”黎睿急得直拽她袖子。
黎梦染拍开他的爪子：“闭嘴，看着。”
荷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暗道果然是个不懂行的娇小姐。
“开——三点，小！”
骰盅揭开，三枚骰子静静躺着，正是两点，一点，三点！
周围一片哗然和懊恼声。
黎睿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王管事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黎梦染面无表情地收回赢来的银票，连同本金，叠在一起。然后，在下一局开始前，将所有的银票，再次推了出去——依旧押“小”。
这一次，连荷官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赌坊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黎梦染仿佛只是来随意玩几把，却把把押中，面前的银票以惊人的速度堆叠起来，越垒越高。她神情自若，甚至有些慵懒，仿佛赢钱是天经地义、毫不费力的事情。
荷官的脸色从冒汗变得惨白，手都开始发抖。王管事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和越来越沉的脸色。
黎睿从一开始的紧张劝阻，到后来的目瞪口呆，最后那双眼睛里几乎要迸发出实质性的崇拜光芒！他紧紧抓着黎梦染的衣袖（虽然每次都被拍开），激动得语无伦次：
“姐！你太神了！真的神了！你怎么知道的？！这把押什么？姐你教教我！”
赌场里的其他赌徒也不是傻子，眼看这红衣女子运气（或者说实力）如此逆天，纷纷跟着她下注。
“跟这位小姐押！”
“对！押小！我也押小！”
“哈哈！又赢了！小姐真是活财神啊！”
一时间，赌坊里充满了赢钱的狂喜大笑，几乎所有人都跟着黎梦染赚得盆满钵满。
而这对于赌场来说，无疑是割肉放血！
王管事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暗中又换了一个据说手法更高明的老荷官上来，结果依然如此。那女子甚至不需要思考，随手一押，必定中的！
这绝对不是运气！可他们瞪大眼睛，也看不出任何出千的痕迹！
黎梦染觉得差不多了。她将面前那厚厚一沓，数额已经颇为惊人的银票随手拢了拢，甩了甩，发出诱人的声响，然后侧头问黎睿：“怎么样？之前在这儿输出去的，赢回来了没？”
黎睿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喜悦中，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赢回来了！赢回来了！还赚了好多！姐你太厉害了！”何止是赢回来，简直是把过去几年输的都连本带利捞回来了，还有巨额盈余！
“嗯，”黎梦染满意地点点头，将银票塞进怀里，动作自然得像收起几颗糖果，“那回吧。累了，回家睡觉。”
说着，她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
王管事终于忍不住了，一声厉喝！顿时，从赌坊四周冲出来十几个手持棍棒、身材彪悍的打手，瞬间将姐弟二人团团围住，堵住了去路。
黎睿脸色一白，但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猛地跨前一步，张开双臂将黎梦染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虽然声音有点发颤，却努力摆出凶狠的样子：“你、你们想干什么？！愿赌服输！输了钱就想赖账吗？！”
黎梦染看着身前这个明明害怕却还要护着她的少年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她拍了拍黎睿紧绷的肩膀，示意他放松，然后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和王管事。
她朗声对着周围那些还在兴奋中的赌客们说道：“诸位，热闹看完了，无关人等速速回家吧。这聚财赌坊，赢了钱是不让走的，以后诸位想来玩，可要掂量掂量。”
她的声音清越，清晰地传遍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