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居置业”二楼那间兼作起居室的房间，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满是符纸和古籍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石小山几乎是挨着沙发就瘫软下去，左臂的伤口虽被青囊清气压制，但失血和真气、体力的大量消耗，让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欠奉，眼皮沉重地耷拉着。
张大山将他小心扶到沙发上躺好，检查了一下伤口。乌黑尽褪，只余下红肿和几道清晰的、泛着不正常青紫色的指痕，那是疫鬼衍生物污秽能量侵蚀留下的印记。蕴灵云佩贴在他胸口，温润的白光缓慢而稳定地滋养着他的心神。
“睡吧，这里安全了。”张大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石小山含糊地“嗯”了一声，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安置好石小山，张大山才真正放松下来，一股强烈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他靠在另一张椅子上，闭目内视。灵台之中，潘舜的神魂光华似乎也黯淡了几分，显然，先前强行引导石小山潜能、辅助抵御冲击，对他也是不小的消耗。
“老潘，这次多亏你了。”张大山在心中道。
“分内之事。”潘舜的回应依旧沉稳，但带着一丝凝重，“疫鬼之力，阴毒异常，竟能侵蚀地府正统巡游，其背后关联，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深。那丝残留的地府标记……绝非偶然。”
“牛头催我去城东工业区调查，看来他们也很‘关心’疫鬼本体的去向。”张大山冷笑，“是急着灭口，还是想再利用它做点什么？”
“静观其变，谨慎行事。”潘舜提醒，“当务之急，是恢复你我状态，稳固石小山伤势。葫爷如何？”
张大山将意识沉入丹田气海，那阴沉木葫芦静静悬浮，表面乌光内敛，但仔细感知，便能发现其内部仿佛有一个漩涡在缓缓转动，一股混杂着疫病、死亡、以及地府阴差特有气息的能量正在被缓慢而坚定地炼化、吞噬。葫爷的灵性处于一种半沉睡的活跃状态，像是在消化一顿前所未有的大餐。
“它在消化，状态很奇特，吞噬了混合地府气息的秽物后，似乎……更‘挑食’了，也对这类能量更加敏感和渴望。”张大山判断道。
“福祸相依，善加引导。”潘舜言简意赅。
张大山睁开眼，拿出那部屏幕带着裂纹的手机。地府App的图标在破损的玻璃下显得有些扭曲。他点开任务列表，再次审视那个【城东工业区异常能量波动】的任务。基础奖励60功德点，对于即将到来的100点扣款而言，杯水车薪。
他切换到兑换商城，目光扫过那些令人眼花缭乱却又价格高昂的条目。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加速温养符】上——售价50功德点。可以加速法器恢复和温养过程，或许对杀猪刀和云雷铜符的修复有帮助。但眼下功德点捉襟见肘，任何非必要的支出都必须慎之又慎。
“还是得想办法赚钱，功德和现金都是。”张大山揉了揉眉心，现实的窘迫比妖魔鬼怪更让人头疼。个人账户里那42万是公司储备金，不能轻易动用。王强那边公司的正常业务刚刚起步，盈利有限，而且他不想把发小更深地卷入这个漩涡。
他起身，从角落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里取出几样东西：那把裂纹有所修复但远未痊愈的杀猪刀，光泽黯淡的云雷铜符，以及最重要的——那块从堕落阴差处缴获的【污染的地府巡游令牌】。
令牌触手冰凉，上面残留的污秽能量大部分已被葫爷吞噬，但那股属于地府叛徒的、独特的“标记”感依然若有若无。这是指向地府内部蛀虫的关键物证，绝不能轻易交出去。
他又拿起那节散发着浓郁死气的【漆黑指骨】。这是从“影蚀”据点缴获的邪物，计划是留给葫爷吞噬。他尝试将指骨靠近丹田位置，果然，葫爷微微震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渴望”的情绪，但远不如面对那块令牌和疫鬼核心时强烈。
“看来口味是真养刁了。”张大山无奈地摇摇头，将指骨收回。这东西暂时用不上，或许可以考虑卖给老陈换点现金？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邪物终究是邪物，流入市场恐生事端。
做完这些，他也感到一阵阵眩晕，知道自己是强弩之末，必须休息。他服下一颗自己配置的、用以固本培元的普通药丸，在石小山旁边的地铺上盘膝坐下，运转潘舜传授的吐纳法诀，缓缓恢复着几乎干涸的真气和消耗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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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山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下午夕阳西斜才悠悠转醒。左臂传来阵阵闷痛，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伤口被重新清洗包扎过。张大山正坐在桌边，就着台灯的光芒翻阅一本纸质泛黄的古籍，手边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醒了？感觉怎么样？”张大山头也没抬，声音平静。
石小山尝试动了动左臂，一阵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但那种被污秽侵蚀的麻木感和头晕目眩已经消失了。“好多了，张大哥。就是胳膊还有点疼，没力气。”
“伤及经络，需要时间调养。”张大山合上书，将那碗粥推过来，“先把粥喝了，补充体力。然后运转我教你的基础吐纳法，引导你体内的青囊清气滋养伤处，这对你理解和运用自身力量有好处。”
“嗯！”石小山用力点头，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温热的粥水下肚，一股暖流散向四肢百骸，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喝完粥，他依言盘膝坐好，闭上眼睛，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体内那丝微薄的青囊清气。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左臂伤处经络中残留的、阻碍气血运行的淤塞和暗伤。他尝试着驱动清气去冲刷、温养那些地方，过程缓慢而艰难，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细微的刺痛，但每完成一点，他都感觉手臂轻松一分，对自身清气的掌控也敏锐了一分。
张大山在一旁默默观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少年的韧性和悟性，确实难得。
这时，楼下传来王强标志性的大嗓门和张罗业务的声音。很快，脚步声响起，王强端着两碟小菜和几个馒头走了上来。
“哟！小山醒了？感觉好点没？”王强把饭菜放在桌上，关切地看了看石小山，又对张大山压低声音，“大山，早上送来的那个林护士，医院那边刚来电话，说检查结果出来了，除了虚弱和轻度脱水，没发现什么未知病毒，就是受了很大惊吓，需要心理疏导。隔离观察两天没问题就能出院。”
“嗯，知道了。”张大山点点头，这算是个好消息。
王强看着满桌的符纸和古籍，又看看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张大山和吊着胳膊的石小山，叹了口气：“我说你们俩……这‘特殊保洁’的活儿也太危险了。这次又是啥情况？我看小山这伤可不轻。”
“遇到点硬茬子，已经解决了。”张大山不欲多言，拿起一个馒头，“公司这边怎么样？”
“还行，接了几个租房的小单，慢慢有起色了。”王强见张大山不想细说，也很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而聊起了公司的琐事。
气氛暂时缓和下来，有了些许烟火气。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多久。晚上八点多，当城市华灯初上，张大山的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未知号码，但那股熟悉的、带着旧货市场尘土和市侩气息的感觉，让张大山立刻知道是谁。
老陈。
他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哟，张兄弟！听说你们昨晚又干了票大的？‘康安诊所’那事儿，是你们的手笔吧？”老陈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调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消息挺灵通。”张大山不置可否。
“嘿嘿，干我们这行，耳朵不灵光点儿怎么混？”老陈干笑两声，语气随即正经了些，“说正事，城东老工业区那边，最近不太平，有些‘脏东西’在暗处流窜，跟你处理掉的诊所那玩意儿，气息有点像，但更隐晦，也更……杂。好像不止一股势力在那边搅合。”
张大山心中一动，老陈的情报和地府App的任务指向了同一个地方。“具体点。”
“具体？那可就得加钱咯，张兄弟。”老陈熟练地开始讨价还价，“不过嘛，看在我们合作愉快的份上，免费送你一条。那边废弃的第三纺织厂，阴气重得吓人，最近晚上总有怪声，还有不要命的流浪汉在那附近失踪。我估摸着，你要找的东西，八成跟那儿有关。”
第三纺织厂……张大山记下了这个地点。
“谢了，老陈。最近有什么适合新人用的、护身或者加速疗伤的东西？”张大山问道，目光扫过正在努力运功疗伤的石小山。
“有啊！前两天刚收了块‘温阳玉’，虽然不是啥法器，但常年受香火供奉，有几分安神定惊、辅助气血运行的效用，正适合伤号佩戴。还有几道‘小回春符’，效果比不上正宗的青囊秘术，但对皮肉伤、恢复体力有点小用。怎么样？有兴趣没？价格好商量！”
张大山沉吟片刻。石小山的伤需要时间，如果有外力辅助，能让他恢复得更快，也更能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东西留着，我晚点让王强过去取，钱从他那边走。”
“得嘞！还是张兄弟爽快！”老陈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张大山眉头微蹙。老陈的消息证实了工业区的异常，而且暗示情况可能更复杂。地府叛徒、疫鬼本体、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那里已然成了一个漩涡中心。
他回到桌边，石小山刚刚结束一轮行功，额头见汗，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感觉如何？”
“清气顺畅多了，伤处也没那么疼了。”石小山活动了一下左臂，虽然还不敢用力，但已能轻微活动，“张大哥，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那个工业区？”
张大山看着他眼中混合着期待和紧张的光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要去，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你这个状态去。当务之急，是让你尽快恢复，并且熟练掌握你已经会的东西，尤其是青囊手诀和步罡。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他拿起那本刚才翻阅的古籍，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些复杂的手势和步伐图解：“从明天开始，除了疗伤和基础吐纳，你还要加练这些。不求你立刻精通，但要记熟架势，理解其引动气息的原理。真正的实战，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石小山看着那些玄奥的图谱，非但没有畏难，反而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用力点头：“我明白了，张大哥！我一定尽快学会！”
看着少年充满干劲儿的样子，张大山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一丝。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街巷渐起的霓虹。城市的夜晚，光明与阴影交织。
功德点的压力，地府内部的暗流，凶魂本体的威胁，石小山的成长……千头万绪，最终都化为一个清晰的行动指令。
他拿出手机，点开地府App，在那个【城东工业区异常能量波动】的任务后面，郑重地按下了【接取】按钮。
屏幕光芒闪烁，任务状态变为“进行中”。
风暴，已在酝酿。而他们，必须在这场风暴降临之前，变得足够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