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囊初试 火窟逢缘
陈刚揣着野姜跑回土坯房时,爹爹陈老实正裹着打满补丁的棉被缩在土炕角落,每一声咳嗽都像破风箱拉着生锈的铁片,震得炕沿积年的尘土簌簌落进缺了口的药碗。娘李氏蹲在烟熏火燎的灶台前,往黑黢黢的砂锅里添着干枯的苦艾,浑浊的眼泪砸在灶膛里,滋啦一声化作一缕白烟,混着茅草燃烧的气息,在低矮的窑洞里弥漫成沉甸甸的愁绪。
“娘,让开!”陈刚把怀里冻得硬邦邦的野姜狠狠拍在裂了缝的榆木案板上,根茎处渗出的乳白汁液带着浓烈的辛辣味,瞬间冲散了窑洞里的药苦味。“这是西山坡石缝里长的野山姜,得连须根一起熬!”他记得《青囊经》“驱寒篇”里用朱砂批注的字迹:“姜辛入肺,能化寒轮锈迹,须取阳坡三年生块茎”,此刻袖中的天机轮正轻轻震颤,透过爹爹干枯的手腕,他竟能看见皮下经脉如锈蚀的齿轮组,几处关键的“轮轴”被黑紫色的病气卡死,每一次气血搏动都带着滞涩的“咔嗒”声。
李氏捏着水瓢的手猛地一抖,浑浊的眼睛里映出儿子从未有过的笃定:“娃,你这是……”话未说完,就见陈刚掀开爹爹满是裂口的袖口,三根手指如铁钳般搭上太渊穴。那指法竟与镇上老郎中给地主婆看病时分毫不差,更奇的是他指腹下泛起一层淡青色的光晕,随着指尖微微旋转,爹爹腕间皮肤下竟透出暗金色的齿轮纹路,几处淤黑如墨的“轮齿”正被光晕一点点融化,化作细小的黑气从毛孔散出。
“咳咳!”陈老实突然弓起身子,咳出一团带着腥臭味的黑痰,痰里竟裹着几片状如碎齿轮的异物。他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瞳孔重新透出光亮:“怪了!这口气憋了三天,咋跟搬开了磨盘似的!”李氏慌忙伸手去摸他额头,粗糙的手掌触到温热的皮肤时,惊喜得声音都在发颤:“不烧了!刚娃,你啥时候背着娘跟老神仙学了这本事?”陈刚收回手时,发现掌心的天机轮青铜纹路黯淡了些许,齿轮边缘甚至出现几丝细微的裂痕——原来用灵气干涉凡人经脉,竟会直接损耗天机轮的“命轮之力”,这让他暗暗心惊。
黄昏时分,柳家所在的山坳突然爆发出刺耳的惊叫。陈刚踩着柴房的梯子爬上屋顶,只见柳先生家那座半边嵌在土里的茅草棚正窜起橘红色的火舌,浓烟裹着焦糊的棉絮味顺风飘来,隐约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喊。他来不及多想,揣着怀中微微发烫的天机轮就往山下跑,刚转过村口那棵老槐树,就跟个小身影撞了个满怀——扎着双羊角辫的少女背着半篓野蘑菇,正跌坐在地上,竹篓滚出老远,褐色的松蘑撒了一地。
“站住!危险!”陈刚伸手去拽她,指尖触到少女手腕时,突然传来一阵温润的桃木质感。少女抬起头,山杏般的眼睛里映着远处的火光,脸颊被冻得通红:“我叫海燕,住在山那边!看见柳先生家着火了……”她手腕上戴着一串奇特的手链,每颗珠子都雕成齿轮形状,用红色的蜡线串起,此刻正与陈刚袖中的天机轮产生奇异的共振,发出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嗡嗡”轻响,仿佛两对相互咬合的齿轮在黑暗中找到了彼此。
两人冲进火场时,浓烟已呛得人睁不开眼。柳玉茹正抱着个掉漆的桐木箱缩在墙角,绣着兰草的裙角已被火舌舔出焦黑的洞。陈刚顾不上烫手,摘下脖子上的粗布巾子蘸了水捂住口鼻,同时将天机轮凑到眼前——齿轮纹路投射出淡蓝色的光膜,竟将火场化作透明的齿轮模型,他清晰地看见支撑屋顶的主梁已被烧成赤红,其内部的“承重命轮”纹路正寸寸断裂,连接椽子的“轮轴”处迸出几点火星,分明是三息之内就要坍塌的征兆!
“快走!”陈刚大吼一声,将全身刚引聚的灵气尽数注入天机轮。青铜齿轮在掌心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化作一个半透明的力场笼罩在头顶,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燃烧的横梁带着火星砸在力场上,竟被稳稳托住。海燕趁机拉起吓傻的柳玉茹,三人猫着腰往门外冲。冲出火场的瞬间,陈刚眼角瞥见灰烬中半块玉佩闪着幽光——那玉佩约摸指节大小,正面用朱砂勾勒着一朵残缺的梅花,背面竟刻着个精密的齿轮凹槽,与天机轮齿牙间卡着的碎瓷片严丝合缝!
深夜,陈刚在油灯下摊开手掌。当他将碎瓷片嵌入玉佩凹槽的刹那,天机轮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青铜齿轮自动悬浮在半空,投射出一幅全息画面:云雾缭绕的青峦之巅,矗立着一座刻满梅花浮雕的石牌坊,牌坊下站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手中握着与海燕同款的桃木齿轮,正对着他微笑。更神奇的是,一直空白的《青囊经》最后几页突然浮现出流动的金字:“梅花为钥,齿轮为引,欲寻仙宗门径,先解双轮共鸣之谜。”
他下意识地望向窗外——百米外的山坳里,海燕家的茅草屋还亮着灯。借着月光,陈刚看见少女坐在窗前,正将手腕上的桃木齿轮手链取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两串齿轮跨越半里地遥遥相对,发出频率相同的共振波,陈刚丹田内原本滞涩的灵气竟顺着这股波动自动流转,形成一个微缩的齿轮形状,原本需要三时辰才能引聚的灵气,此刻片刻间就充盈了丹田。
这一夜,陈刚终于明白:天机轮并非孤零零的神器,它与海燕的桃木轮本是同源之物,如同钥匙与锁孔,只有相互共鸣才能激发真正的力量。而那朵梅花,恐怕就是传说中梅花仙宗的印记。当他再次运转《青囊经》的引气诀时,丹田内的灵气齿轮上,悄然浮现出五片朱砂色的花瓣纹路——那是命运齿轮交缠的印记,也是一个农家少年叩响仙门的第一声晨钟。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陈刚将拼好的梅花玉佩系在腰间。天机轮与桃木轮的共鸣仍在持续,像两股清澈的溪流汇入同一条河道,在寂静的山村里蜿蜒前行。他知道,从今晚起,黄土垄里的命运齿轮已经开始转向,而那个叫海燕的山野少女,将是他仙途上第一个同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