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残符破命锁
青牛村的霉雨缠了整月,记忆田的垄沟里积着黑水,水洼里浮着片残破的黄符——是陈九翻地时翻出来的,符上的蚀骨宗符文虽已模糊,却仍在微微颤动,与陈刚掌心的天机轮产生刺目的共鸣。
“这是‘命锁符’。”陈刚捏着符角往起提,符纸竟牵着根极细的血线,线的另一端扎进泥里,拽出颗发黑的稻种,“是蚀骨宗当年埋的,用我的生辰八字和血藤籽混合,只要这符还在,我就永远逃不过‘贫病早夭’的命数。”
天机轮突然发烫,轮盘强行将他拽回前世的雨夜:三十岁的他咳着血躺在破床上,床头的粗布口袋里,天机轮的光微弱得像烛火。陈满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酒气:“这废物总算快死了,他娘的地脉秘宝,终究是陈家的……”那时的他只当是幻听,此刻才看清,陈满仓手里捏着的,正是张一模一样的命锁符。
“难怪你总在月圆夜咳血。”陈兰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黄符上,竟让符文显出更深的纹路,“柳乘风哥哥说这符靠吸食地脉气维持,记忆田的地脉印虽能压制,却除不掉根——符的另一端,锁在修仙界的‘命盘阁’里!”
命盘阁的名字像道惊雷劈在陈刚头顶。他想起重生后天机轮反复出现的画面:座悬浮在云海中的阁楼,阁里的青铜镜映着万域生灵的命格,镜前的修士用朱砂笔涂改着什么,每次落笔,他就会突然心口发闷。
“蚀骨宗当年能操控你的命数,就是靠命盘阁的‘改命权’。”三叔公拄着柏木杖走来,守枢人玉镯的裂缝里渗出的血,在地上画出与黄符吻合的纹路,“阁里的掌镜使是大长老的师兄,三百年前就投靠了血藤派,你的‘贫病早夭’,是他们联手写好的结局!”
黄符突然剧烈颤动,血线绷得笔直,往天际延伸。天机轮的光轨顺着血线追去,映出命盘阁的景象:掌镜使正用骨笔在青铜镜上涂抹,镜中的陈刚虚影突然口吐鲜血,而现实中的陈刚,喉咙瞬间涌上腥甜,前世咳血的剧痛再次袭来!
“他们发现我们了!”陈兰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布包里的龙谷稻根须突然暴涨,缠住黄符的血线,“柳乘风哥哥说要破命锁,必须毁掉镜中的虚影,但命盘阁有‘天规罩’,凡俗修士根本进不去!”
“农家子的锄头,未必劈不开天规。”陈刚擦掉嘴角的血,将青铜锄插进黄符下方的泥土,血契红光顺着锄柄往上爬,与天机轮的光轨融合,“你娘当年用命换我重生,不是让我苟活,是让我砸开这写好的命!”
他猛地拔起锄头,黄符连着血线被拽离地面,在空中烧起青蓝色的火焰。火焰中浮现出母亲的虚影,她正用指甲抠青铜镜上的虚影,指尖的血滴在镜面上,蚀出细小的坑洞——原来母亲的魂魄从未放弃,一直在炼魂炉里对抗着命盘阁的操控!
“仓儿,砸镜的法子在天机轮的夹层里!”母亲的声音穿透火焰,“是用我的血画的‘破妄阵’,要你的心头血才能激活……”
天机轮突然裂开道细缝,掉出卷用血写的阵图。图上的纹路比地脉印更复杂,每个节点都标着“生”“死”“破”“立”,正是母亲当年藏在轮盘里的后手。陈刚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阵图上,阵图瞬间化作道赤金光柱,冲天而起,与命盘阁的血线撞在一起!
云层中的命盘阁剧烈震动,天规罩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陈刚骑上青牛,顺着光柱往云端冲,沿途的血藤残魂被金光烧成飞灰,那些曾被改命的生灵虚影(有西漠饿死的牧人,有星壤境枯萎的稻农)纷纷伸手托住他的脚,像在助他逆天。
掌镜使在阁顶疯狂挥舞骨笔,青铜镜中的陈刚虚影被改得面目全非:断腿、瞎眼、经脉尽断……现实中的陈刚立刻感到相应的剧痛,却咬着牙没停——他知道,一旦停下,前世的苦难就会重演,万域被操控的生灵,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区区农家子,也敢逆天!”掌镜使的骨笔指向青牛,道黑气化作巨蟒扑来。青牛人立而起,牛角撞向巨蟒,角上的地脉草突然爆开,草籽化作无数把小锄头,将巨蟒绞成碎片——那是万域稻农的执念凝聚的力量。
陈刚终于冲到天规罩前,青铜锄的光刃暴涨,劈在裂纹最密集处。罩子碎裂的瞬间,他看见青铜镜中的自己正被骨笔刺穿心脏,而掌镜使的脸,竟与陈家族谱里的先祖重合!
“陈家的先祖,早就成了血藤派的傀儡!”陈刚的怒吼震碎了阁楼的窗,“你们用族人的血脉换修仙资源,用万域的命格谋私利,今天,该还了!”
光刃劈向青铜镜,镜中的虚影突然转身,与现实中的陈刚同时举起锄头。两代人的身影在光中重合,锄头落下的刹那,青铜镜炸成无数碎片,每片碎片里都映出个被解救的生灵,他们的欢呼声汇成洪流,冲垮了命盘阁的梁柱。
掌镜使在崩塌中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化作只巨大的血藤怪,却被赶来的凯用龙息烧成飞灰。陈刚捡起块镜碎片,碎片里的自己正对着他笑,笑得像十二岁那年,攥着母亲的粗布口袋站在记忆田,眼里没有贫病,只有希望。
回到青牛村时,地脉印的光正修复着被命锁符损伤的土地。陈九跪在田埂上,用仅剩的右臂掩埋黄符的灰烬,他的掌心刻着破妄阵的纹路——是用自己的血复刻的,以此明志。陈刚看着他背上的汗水浸透粗布,突然明白:逆天仙途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斗,是每个被命运压迫过的人,都敢拿起锄头,砸开自己的枷锁。
陈兰将最后一块镜碎片放进粗布口袋,与天机轮贴在一起。碎片突然发出温暖的光,映出母亲最后的微笑,像在说:“仓儿,这次,你真的自由了。”
陈刚握紧青铜锄,天机轮的光轨第一次变得如此清晰,轮盘上再也没有“死劫”的阴影,只有片开阔的田埂,田埂上的稻穗沉甸甸的,穗尖的光纹写着七个大字:
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