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水道投毒，致民死伤，嫁祸朝廷命官夫郎，其为罪一！”
“勾结奸商，垄断商路，巧立名目‘复兴会’，盘剥商户，扰乱贺州民生，动摇朝廷根基，其为罪二！”
“构陷污蔑镇南将军夫郎程青怀，煽动民意，图谋不轨，其为罪三！”
每一条指控，都如同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崔明珍的心口，也砸在在场所有与“复兴会”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豪商心头。人群骚动起来，惊疑和恐惧顿时如同瘟疫蔓延。
左相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战场之上斩将夺旗的凛冽杀气，直指崔明珍：
“三罪并罚，证据确凿！着令，立即拿下！”
“拿下”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外是纵横商海的巨鳄，在这里无异于羔羊，绚丽的琉璃灯盏映亮一张张惶然无措的脸。
“喏！”
庭院外，整齐划一的应喏声如同山崩海啸，早已蓄势待发的铁甲军士如出闸猛虎，轰然涌入。沉重的皮靴踏在光滑的石板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巨响，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她们动作迅捷如电，训练有素，瞬间分开惊惶失措的人群，目标明确地直扑高台。
“放肆！”崔明珍厉声尖啸，声音因惊怒而扭曲，试图夺回话语掌控权，“左相如，你血口喷人！无凭无据，竟敢污蔑女皇亲自任命的朝廷钦差大臣，扰乱复兴会盛典，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殿下！来人！给我拦住她们！”她色厉内荏地嘶吼着，目光急切地投向赫连献之，寻求庇护。
然而赫连献之眼睛死死盯着左相如，却没看向她。
“不！这是污蔑！天大的污蔑！”
赫连献之的犹豫说明了一切，崔明珍脸上的镇定彻底崩裂，她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愤怒而扭曲变调。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军士一左一右闪电般扣住了臂膀。
那铁钳般的力量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她拼命挣扎，头上的玉冠歪斜，鬓发散乱，状若疯癫，目光疯狂地投向赫连献之，声嘶力竭：“殿下，殿下救我！左相如她构陷忠良！她要搅乱贺州！殿下明鉴啊！”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赫连献之身上。
这位三皇女殿下的脸色，此刻已由白转青。她端坐在那里，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宽大的袍袖下，手指死死掐着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木头里。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无数道目光，那些目光里有惊惧、有审视、有怀疑，更有一丝看戏般的微妙……她精心营造的“温润仁德”面具，在左相如这猝不及防的雷霆一击下，摇摇欲坠，几近崩塌。
左相如有什么证据，什么胆子，竟敢当着她的面捉拿崔明珍。赫连献之脸色极其难看。
而左相如的目光，终于第一次落在了赫连献之的脸上，饱含毫不掩饰的冰冷嘲讽。
赫连献之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股混杂着暴怒、羞辱和巨大挫败感的洪流几乎要冲破她的理智。她死死盯着左相如那双嘲讽的眼眸，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然而，仅存的理智告诉她，此刻，必须切割！必须保住自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赫连献之握紧扶手，倚靠向后，试图回到那层雍容自若的高贵三皇女皮囊之下。
“将军为国操劳，查办奸佞，本宫……甚感欣慰。既然……将军手中握有指控崔卿的证据……”
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被军士死死按住、狼狈不堪的崔明珍身上，眼中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闪而过的暗光：
“那……崔卿，你便暂且随左将军去一趟，配合调查，说个清楚吧。”
话音未落，崔明珍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彻底熄灭了。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软泥，她猛地停止了挣扎，身体晃了晃，若非被军士架着，几乎要当场瘫倒在地。
她死死地盯着赫连献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只能闭紧嘴巴。
早该知道会有今日，她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了保全自己，该丢的包袱就要丢啊。既然选了这条路，做狗的终究是没资格反抗主子的。
像是被这目光烫到，赫连献之飞快地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左相如，继续道：“本宫相信，以将军之公正严明，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好人？”左相如嗤笑一声，她不再看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女，更不屑于再看那堆烂泥般的崔明珍一眼。利落地一挥手。
军士会意，如同拖拽一袋沉重的垃圾，毫不留情地将彻底瘫软、失魂落魄的崔明珍粗暴地拖下高台。她的官靴在地上蹭出刺耳的摩擦声，冠带彻底脱落，头发散乱地落下，遮住她灰败的脸。
方才还意气风发、掌控全局的复兴会“功臣”，此刻已成阶下之囚，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被拖向那象征着终结的、火光之外的沉沉黑暗。
庭院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崔明珍被拖走的摩擦声，如同钝刀割在每个人的心头。方才还觥筹交错的豪商巨贾们，此刻面无人色，冷汗涔涔而下，互相交换着惊惧的眼神。她们赖以攀附的大树，竟在顷刻间轰然倒塌，那她们这些依附其上的藤蔓，又将如何？
左相如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台下这些惊弓之鸟。她缓缓从怀中取出小小一卷的明黄卷轴，在无数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当众展开。
“陛下密旨在此！”左相如声若钟鸣，声线内带出的威压犹如高山巍峨，也似煌煌天威降世。
“贺州之乱，祸在奸商勾结权贵，垄断盘剥，视律法如无物！更甚者，竟敢以毒害民，构陷忠良，动摇国本！今命镇南将军左相如，总揽贺州军政，肃清奸佞，厘定商规！凡有涉案，无论出身贵贱，一查到底，绝不姑息！靖塘商路，乃朝廷命脉，岂容宵小窃据？所谓‘复兴会’，即刻解散！所有相关账目、契书，一律封存，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