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鲲号”停靠在鹿特丹港时,甲板上的蒸汽机正“突突”地转着,活塞往复间带起飞轮旋转,金属撞击声在码头回荡。几个戴三角帽的瑞士人挤在跳板旁,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们是来欧洲采购机械零件的钟表匠,为首的汉斯手里还攥着块怀表,表盖没合,齿轮的“滴答”声在蒸汽机的轰鸣里细若蚊蚋。
“这就是能自己动的机器?”汉斯扒着栏杆,手指差点戳到蒸汽机的连杆上,被郑和的侍卫拦住才回过神,“我们的钟表靠发条,它靠什么?烧煤?”
郑和笑着点头,示意工匠打开侧盖:“靠蒸汽推活塞,带动齿轮转动,和你们的钟表原理相通,只是力气更大。”他指着飞轮旁咬合的齿轮组,“你们看,这组齿轮负责调速,就像怀表的摆轮,少了它,机器就会疯转。”
汉斯突然“呀”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锡盒,倒出一堆细小的齿轮零件:“我们做的齿轮只有指甲盖大,最多带动指针,你们的齿轮竟能拉动整艘船?”他捡起块掉落的煤渣,又看看自己的怀表,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用蒸汽带动钟表齿轮,是不是就能造出不用上发条的钟?”
这话让周围的钟表匠们炸开了锅。有人掏出纸笔勾画,有人蹲在地上用石子模拟齿轮咬合,汉斯则捧着怀表凑到蒸汽机旁,对照着飞轮转速数数:“要是把蒸汽动力改小,换成细水管推小叶轮,再连上钟表的齿轮组……”
郑和看他们入了迷,便顺水推舟:“你们的钟表零件做得精密,我们的蒸汽机动力强劲,不如做笔交易?”
汉斯立刻抬头,眼里闪着光:“您说!只要能学这蒸汽技术,我们把祖传的钟表图纸都献出来!”
“图纸可以给你们,”郑和指着工匠正在拆卸的蒸汽机齿轮,“但你们得派最好的匠人教我们做精密零件——比如这种带刻度的微调齿轮,我们的火炮瞄准器正缺这个,每次打靶都得靠人眼估,差一点就偏了。”
汉斯想都没想就应了:“没问题!我们瑞士的钟表匠,能在核桃壳里装下七个齿轮!保证教你们做出比发丝还细的零件!”
没过几天,鹿特丹港的临时工坊里就热闹起来。云朝的工匠捧着游标卡尺,看着瑞士钟表匠用镊子夹着比米粒还小的齿轮,在放大镜下打磨齿牙,惊得说不出话——那些齿轮的齿距误差不到半根头发丝,转起来严丝合缝,“滴答”声比鸟鸣还规律。
“这活儿比打铁细十倍,”云朝铁匠老王擦了擦汗,手里的锤子显得格外笨重,“咱们做蒸汽机齿轮讲究‘抗造’,他们讲究‘精准’,真是各有各的门道。”
瑞士钟表匠也没闲着,围着蒸汽机拆解图打转,汉斯更是缠着云朝的机械师问个不停:“蒸汽压力怎么控制?活塞行程和齿轮转速怎么匹配?”他把答案记在羊皮纸上,旁边还画着钟表齿轮和蒸汽机齿轮的对比图,活像本跨界机械手册。
一个月后,交易成果让双方都傻了眼。
瑞士人用蒸汽机原理造出了“蒸汽钟”——铜制的钟面下藏着微型锅炉,蒸汽推动活塞带动齿轮,不仅能报时,还会在整点喷出一小股蒸汽,成了鹿特丹广场的新地标。
而云朝的工匠则学会了用钟表齿轮技术改造火炮瞄准器。新的瞄准器里装着三组微调齿轮,转动旋钮时,刻度精确到“分”,炮手再也不用眯着眼估距离,只要对着刻度调整,炮弹落点误差能缩小到三尺内。试射那天,汉斯特意赶来,看着炮弹精准炸中靶心,举着怀表欢呼:“看!这齿轮转得比我的怀表还准!”
郑和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边瑞士人送来的谢礼——一座镶满宝石的机械钟,钟摆竟是个微型蒸汽机模型。阳光透过钟面的玻璃,照出里面咬合的齿轮,像串起了两个世界的智慧。
“这才是最好的交易,”他对身旁的副官说,“他们学会了我们的‘力’,我们学会了他们的‘细’,合在一起,就能造出更厉害的东西。”
副官点头,指着远处正在装船的新零件:“是啊,听说陛下要让咱们把这技术带回京城,以后造火炮、修水利,都用得上。说不定哪天,咱们的船能装上带钟表齿轮的蒸汽机,既有力气又精准,那才叫威风!”
海风带着煤烟和金属打磨的气息,吹动了郑和的衣袍。他看着那座机械钟,听着里面“滴答”的齿轮声和远处蒸汽机的“突突”声,觉得这两种声音混在一起,竟比任何乐曲都动听——那是不同文明碰撞出的节奏,也是未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