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关上,我顺手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没完全锁死。
谢琬站在我身后,呼吸很轻。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看那杯冷茶。水渍还在桌上画了个圈,像有人坐过又走了。
我走到床边坐下,把折扇放在枕头上,袖子里藏了三根算筹。肩上的伤一直没好利落,动一下就有点发酸。
“睡吧。”我说,“我不闭眼。”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了外裳躺下,玉珏贴着腰带挂在那儿,在昏光里泛一点青色。
我没吹灯。烛火跳了两下,影子在墙上晃。窗外风不大,可帘子动了一下。
我盯着那道缝看了很久。
半夜的时候,门被撞开了。
不是踹的,是用巧劲震的,门轴发出一声闷响。灰衣人从外面滚进来,手里短刀直奔床头。
我早起来了。
折扇一横,磕在他刀侧,手腕一翻,借力把他往墙边带。他没站稳,膝盖撞上桌角,闷哼一声。
谢琬惊醒了,猛地坐起来。
“别出声!”我低喝,同时脚尖一挑,把枕下的算筹弹进指间。
那人甩手又要扑床,显然是冲玉珏来的。我手指一松,三根算筹飞出去,全钉在他右手腕上。他啊了一声,刀差点脱手。
“裴夫人派你们来的?”我站在床前,声音不高。
他愣了一下,眼神闪了闪。
我没等他答,冷笑:“她熬的药,你们喝过没有?听说她连亲儿子都喂过三次。”
他脸色变了。
这时谢琬突然动了。她抓起床头的铜烛台,照着他后背砸下去。咚的一声,那人往前一扑,没倒,反而转身掐住了她的脖子。
“住手!”我喊。
他喘着气,眼睛红了:“交出玉珏,不然我现在就——”
我说:“裴夫人老了,连个丫头都压不住。”
他动作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
我抬脚踢地,一块断掉的扇骨弹起来,扎进他膝盖侧面。他腿一软,手松了。我冲上去,折扇抵住他咽喉,把他按在墙上。
“告诉裴夫人,”我盯着他,“我等着她来。”
他瞪着我,额头冒汗。
我没杀他。让他跑了。
门开着,风灌进来,吹得蜡烛灭了。屋里黑了。
我摸黑走到谢琬旁边。她坐在床沿,手在抖,掌心划了一道口子,渗出血。
“疼吗?”我问。
“不疼。”她说,声音有点颤。
我撕下里衣一角,给她包上。“毒还没清干净,你要真晕了,谁陪我去皇陵?”
她没说话,只是把玉珏重新系紧。
我走到窗边,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屋顶没人,但瓦片有轻微错动的痕迹,像是刚刚走过。
“他们还会来。”我说,“但不会再这么蠢。”
我把门拉上,留一道缝透点光。然后坐到墙角,折扇横放在腿上。
谢琬靠墙坐着,离我不远。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上面。
“你刚才……”她忽然开口,“为什么不说玉珏不在这里?”
“说了也没用。”我说,“他们知道我们在哪,也知道东西在谁身上。撒谎只会让他们搜得更狠。”
“那你还放那个人走?”
“我要他带句话。”我低头看着扇骨上的刻痕,“让裴母觉得我们怕了,想逃。她才会亲自出手。”
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她真的给裴仲渊下过毒?”
“不止一次。”我说,“这种娘,比敌人可怕。因为她不怕毁了自己,也要护住儿子。”
外面安静下来。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了。
谢琬忽然说:“我不是怕死。”
“我知道。”
“我是怕……我死了,线索就断了。”她抬头看我,“母后写了信给你,是不是早就认识你?”
我没答。
她盯着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她叫你‘昭儿’?”
我低头摆弄折扇,没抬头。
“你不该问这个。”我说,“现在不该知道的事,知道多了会死。”
她咬了下嘴唇:“可你一直在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说,“我是帮我自己活命。”
她不信,但也没再问。
屋子里静了很久。
忽然,楼下传来脚步声,很轻,但不止一个人。有人在柜台说话,声音压着,听不清内容,但语气不对。
我起身走到门边,耳朵贴上去。
谢琬也站起来,伸手去摸腰间的玉珏。
我摇头,示意她别动。
门外走廊有影子掠过,停在我们门口。
我没有躲。
几秒后,那影子移开了,往楼梯方向去了。
我松了口气,回头看了她一眼:“今晚不会太平。”
她点头,手指仍攥着玉珏。
我又坐回墙角,折扇放在膝上。手指摩挲着扇骨上的刻线,那是我自己画的卦象,七道竖纹,对应七座山。
谢琬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她闭上眼,但睫毛一直在抖。
我没睡。
天快亮时,风停了。
窗缝透进一丝灰白的光,照在地板上,刚好落在那杯冷茶的水渍边缘。
谢琬突然睁眼。
“有人。”她 whispered。
我点头。
门外,走廊尽头,又有脚步声靠近。
这次没遮掩。
一步一步,走得稳,带着节奏。
我握紧折扇,站起身。
谢琬也起来了,站在我旁边,手伸进袖子,掏出一根算筹。
门没关严,那道缝里,慢慢露出一只眼睛。
接着,一只手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