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缓缓转过身，目光顺着小火龙盯的方向望去。林子深处有枝叶晃动的痕迹，但风停了，那动静不像自然摇曳。他没起身，也没做出防御姿态，只是低声说：“你也感觉到了？那边不对劲。”
小火龙耳朵紧绷，爪子陷在土里，尾巴高高扬起，火焰比刚才亮了一瞬。它没回应秦川的话，可也没再后退。刚才那一口饼干似乎在它体内燃起了点什么，不是力气，是某种迟疑。
秦川慢慢坐回原地，背靠着老树，左手仍压着左臂的伤口。血已经不再大量往外涌，但布条还没绑好，他不敢乱动。右手摊开放在膝盖上，掌心朝天，像是在展示自己没有藏东西。
“你要是现在想走，”他说，“我不会拦你。但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能看出你骨头有问题，或者——”他顿了顿，“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些事，我们可以聊聊。”
小火龙终于把头转回来，盯着他看了很久。眼里的红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审视。它的鼻翼微微抽动，像是在嗅空气中的某种信息。
秦川没催它。他知道，信任不是靠等来的，而是靠一次次选择堆出来的。而眼下，这只小火龙正站在选择的边缘。
远处传来一声鸟鸣，短促，戛然而止。两人同时一怔。小火龙的身体瞬间绷紧，尾巴横扫一圈，火焰贴着地面烧出一道焦痕。秦川也屏住了呼吸——那声音不像是被吓飞的，更像是被掐断的。
“我们都不该轻举妄动。”秦川低声道，“不管外面是什么，它已经注意到这边了。”
小火龙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像是默认。它低头看了看自己前爪上的伤，又抬眼看向秦川。忽然，它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枯枝摩擦：“回答三个问题。”
秦川一愣。
“答对，我跟你走。”
空气凝了一下。秦川没笑，也没追问条件真假。他知道这不是谈判，是测试。对方在用最后一点控制权，确认眼前这个人值不值得冒一次险。
“问吧。”他说。
小火龙眯起眼睛，语气冷得像铁：“火恐龙进化成喷火龙，需要多少级？”
秦川瞳孔微缩。这个问题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没人用“级”来衡量宝可梦的成长。训练家看的是实战表现、体能状态、技能掌握程度。等级？那是游戏里的设定。
可他脱口而出：“36级。”
话音落，小火龙尾部火焰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它没动，但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戒备，而是混进了震惊。
它没评价答案对错，只冷冷抛出第二题：“哪颗树果能提升特攻？”
秦川呼吸一顿。文柚果。这个名字直接从记忆里蹦出来。他记得它的图标是橙红色，外形像柑橘，效果是提升特殊攻击，尤其适合喷火龙这类火系输出型宝可梦。这些知识本该封存在他前世玩过的某款游戏中，不该出现在现实中。
但他还是答了：“文柚果。”
这一次，小火龙整个身体都震了一下。尾焰剧烈闪动，忽明忽暗，仿佛内部能量出现了紊乱。它死死盯着秦川，嘴唇微张，像是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两道题，全中。
而且答案精准到数语级别。不是模糊地说“能让火更猛的果子”，而是直接报出名称。这已经超出了“懂点常识”的范畴。
林间安静得可怕。连风都停了。落叶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秦川心里发沉。他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了什么。那些深埋的记忆，那些他曾以为只是虚拟数据的知识，正在这个真实世界里产生影响。而眼前的生物，似乎能感知到这种异常。
小火龙缓缓低头，鼻尖几乎触到地面。它不是在闻气味，更像是在感受某种看不见的波动。良久，它抬起头，声音比之前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第三个问题……关于我自己。”
秦川心头一紧。
“我的尾焰，”它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变弱？”
这不是常识题。也不是游戏里能查到的数据。这是个体层面的问题，牵扯到生理机制、能量循环，甚至心理创伤。图鉴只能给出“应力损伤”“神经敏感”这类报告，但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它自己清楚。
秦川回忆昨夜的画面：它撞向岩石时毫不迟疑，像是宁愿疼也不愿被触碰；它的尾焰黯淡，却在情绪激动时短暂蹿高；它喷火无力，但动作本能仍在——说明问题不在肌肉或火焰腺体，而在能量传导的某个环节。
他谨慎开口：“可能是……能量核心堵塞。”
小火龙浑身一震。
尾焰剧烈闪动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几乎熄灭。它的爪子深深抠进泥土，四肢微微发抖，像是被这句话勾起了什么不愿回想的事。
秦川没继续解释。他知道，这句话戳中了真相的一部分。也许不是全部，但足够让它动摇。
“你怎么会知道？”小火龙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没人……说过这个。”
秦川沉默。他不能说，因为我玩过这个游戏，因为我在屏幕上看过千遍类似的剧情，因为你的设定就写在数据库里。他只能说：“我看你行动的样子，加上图鉴的数据……猜的。”
“猜的？”小火龙冷笑一声，可那笑声很快变成了一声压抑的喘息。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多了点别的东西——不是信任，但也不是敌意。
它退后半步，依旧保持着距离，但攻击姿态松了些。尾巴垂了下来，火焰虽弱，却稳定了许多。
秦川没动。他知道，这一轮问答改变了什么。不是关系立刻逆转，而是规则变了。从前它是猎物，他是威胁；现在，他们之间多了一层新的可能性——对话。
“你还想问吗？”他轻声问。
小火龙没答。它低头看着地面，爪子轻轻划过焦黑的泥土，像是在写什么，又像是在抹去什么。它的呼吸渐渐平稳，不像刚才那样急促。
秦川注意到，它的左前腿还在渗血，伤口没处理。但他不敢提药，怕重演昨夜那一幕。他知道，有些伤，必须等对方自己愿意面对。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时间一点点过去。远处再没传来异响，那股压迫感似乎退去了。
小火龙忽然抬头：“你说你能看懂我的伤……那你有没有见过别的……像我这样的？”
秦川心头一震。
这不是测试题。这是求助。
他刚要开口，小火龙却突然竖起耳朵，目光再次越过他的肩膀，盯向树林深处。它的身体瞬间绷紧，尾巴高高扬起，火焰猛地蹿高一寸。
秦川察觉到变化，缓缓回头。
树影晃动，一道模糊的轮廓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不像普通野兽。紧接着，地面传来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缓缓靠近。
小火龙低吼一声，退到秦川侧后方半步的位置。
这个动作很小，几乎难以察觉。但它确实移动了——不是逃离，而是选择了站位。
秦川没说话，右手缓缓握紧，掌心再次泛起微弱热意。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结束。
而这一次，他们或许不会再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