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炼制低阶丹药的微薄收入，厉飞雨总算在魁星城这吃人的地界勉强扎下了一缕浮萍之根。伤势在丹药和青铜片双重作用下缓慢好转，道基虽依旧不稳，但至少灵力运转比初来时顺畅了些许。
但收入的窘迫并未根本改善。疗伤是个无底洞，稍好一点的药材动辄数十灵石。仅靠售卖辟谷丹、回气散这几样，每日数块灵石的盈余，想要攒够购买修复道基的灵物，无异于痴人说梦。
必须开辟新的财路。
这一日，收摊之后，厉飞雨并未直接返回石室，而是拐进了坊市中专售功法典籍的区域。与丹药法器区的喧嚣不同，这里相对安静，一个个摊位或店铺前摆放着玉简、兽皮卷甚至竹简，气息古朴。
他的目标明确——制符之术。
在七玄门时，他便知符箓一道，虽入门不易，但一旦掌握，成符速度快，消耗相对炼丹较小，且低阶符箓市场需求极大，是散修赚取灵石的重要途径之一。他如今神识强大远超同阶，对灵力控制也因炼丹而颇为精细，或许可以一试。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当头一棒。
最基础的《符箓初解》、《基础符纹绘录》等典籍，价格竟也要二三十块下品灵石。而一套最简陋的制符工具——一支勉强能用的狼毫符笔、一小罐劣质朱砂、一沓最低等的空白符纸，也要五十灵石上下。
他摸了摸怀中今日售卖丹药所得的七块灵石，心中泛起一丝无力感。这点收入，连门槛都摸不到。
但他没有放弃。接下来数日，他更加省吃俭用，炼丹售卖之余，便在各个典籍摊位前徘徊，凭借强大神识，强行记忆那些摊主用来招揽顾客而展示出的少数基础符纹图案和简介，回去后再默默揣摩。
同时，他不再购买成品回气散药材，而是购买更便宜的原材料自行处理，进一步压缩成本，硬是从牙缝里又抠出了十几块灵石。
十天后，他终于凑够了八十块灵石。没有购买典籍，而是直接走向一个专卖报废法器和杂物的摊位，目光落在一支灵光黯淡、笔毫有些开叉的旧符笔，以及几块颜色暗沉、灵气流失严重的朱砂残块上。
“老板，这些…怎么卖？”他声音沙哑。
摊主瞥了一眼，懒洋洋道：“符笔坏了，朱砂是边角料，打包十五块灵石，要就拿走。”
“十块。”厉飞雨还价。
“成交。”
他又走到另一个摊位，买了一大沓质地粗糙、甚至有些斑点的最低等“糙符纸”，花了五块灵石。
最后，他来到一个老修士摊前，指着那本《符箓初解》的玉简，“道友，可否只租赁观摩一个时辰？五块灵石。”
那老修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第一次遇到这种要求，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只能在这里看，不得复制。”
“可以。”
厉飞雨支付灵石，拿起玉简，神识沉入其中，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疯狂吸收着里面关于基础符纹结构、灵力灌注要点、朱砂调配比例等最基础的知识。一个时辰，他几乎将里面所有信息强行烙印在脑海深处。
做完这一切，他怀揣着那套破烂的制符工具和脑中记忆，匆匆返回石室。启动禁制，将那本《符箓初解》的内容仔细回味梳理了数遍，直到确认无误。
他选择的入门符箓是三种最常用、相对最简单的低阶下品符箓：火球符、冰锥符、轻身符。
平心静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他摊开一张糙符纸，将那劣质朱砂用少许清水调和均匀，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那支破旧的符笔。
笔尖蘸饱朱砂，神识高度集中，回忆着火球符的起笔符纹，体内微薄的混沌灵力顺着笔杆缓缓涌向笔尖。
落笔！ 笔尖接触符纸的瞬间，灵力通过朱砂开始勾勒玄妙的轨迹。
然而，就在第一道符文尚未完成之际——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符纸上灵光一闪，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刚刚绘制的部分符纹瞬间扭曲模糊，整张符纸灵性尽失，彻底报废。
失败了。 厉飞雨眉头微蹙。原因很简单，他输入的混沌灵力过于霸道，且因道基不稳而略有波动，这劣质的符纸和朱砂根本无法承受，直接导致了灵路崩断。
他没有气馁，换了一张符纸，再次尝试。这一次，他更加小心地控制着灵力的输出，力求平稳。
笔尖再次滑动，符文缓缓延伸… 就在即将完成大半之时，他因全神贯注而稍稍急促的呼吸牵动了内腑暗伤，灵力控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偏差！ 嗤！ 又一张符纸报废。
第三次，第四次… 不是灵力输出不稳，就是神识勾勒符纹时出现偏差，或者符纸本身质地不均导致灵路中断…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桌角的报废符纸越来越多，那罐本就量少的劣质朱砂也飞速消耗着。
厉飞雨的脸色逐渐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数块灵石的损失，这对于囊中羞涩的他而言，无疑是割肉放血。更重要的是，制符对神识和灵力的消耗极大，他很快便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丹田传来熟悉的抽痛感。
但他咬紧牙关，眼神依旧专注而固执。他不断总结着失败的经验，调整着灵力的强弱，感悟着笔尖与符纸接触时那微妙的触感，体会着神识引导灵力注入符纹的最佳节奏。
终于，在消耗了将近二十张符纸和大半罐朱砂后，在他灵力几乎耗尽、神识疲惫不堪之时——
笔尖落下最后一道收尾的灵纹！ 嗡！ 桌面上那张粗糙的符纸猛地亮起一层稳定的赤红色光芒，持续了数息后才缓缓内敛，符纸上那道复杂的火球符纹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隐隐流动着一丝灼热的气息。
下品火球符，成了！
厉飞雨长长吁了一口气，放下符笔，只觉得浑身虚脱，但看着那张成功的灵符，眼中却难掩一丝喜色。
然而，喜悦很快被现实冲淡。计算成本，为了这一张成功的火球符，他耗费了价值近十五块灵石的符纸和朱砂！而一张下品火球符在坊市的售价，不过五六块灵石而已。
血亏。
但他没有停下。稍事恢复后，再次拿起符笔。
失败依旧占据绝大多数。冰锥符对灵力阴寒变化的要求更高，轻身符对符文流畅度要求极严，炼制起来比火球符更难。一沓百张的糙符纸很快见底，朱砂也彻底用完。
最终，他耗尽所有材料，只成功绘制出了三张火球符，两张冰锥符，一张轻身符。总价值约三十块下品灵石，而投入的成本，超过五十块。
初期学习制符的代价，高昂得令人窒息。
看着桌上那寥寥六张低阶符箓和一大堆废符纸，厉飞雨沉默了许久。道基受损导致的灵力控制问题，以及劣质材料的限制，像两座大山挡在面前。
但他知道，这一步必须迈出去。技多不压身，尤其是在这乱星海，多一门手艺，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他将那六张灵符小心收好。第二天，他没有再去售卖丹药，而是将这六张符箓摆上了摊位，标价比市价略低。
或许是因为价格便宜，或许是他丹药积累的一点口碑，符箓很快售罄。收回三十块灵石，虽然依旧亏损，但至少回了部分血。
他没有将这些灵石用于享受，而是毫不犹豫地再次购买了更多的糙符纸和劣质朱砂，甚至添置了一小罐稍好一点的妖兽血用来调和朱砂，希望能提升少许成功率。
石室内，昏黄的灯光下，那个身影再次拿起符笔，沉浸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与偶尔的成功之中。
符笔沉重，如同擎着千钧重担。 前路漫漫，耗资巨大。 但他眼神沉静，落笔的手，稳如磐石。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唯有不断地练习，将制符化为本能，才能逐步提高成功率，将这门手艺，变成真正支撑他修行和疗伤的又一基石。
失败的火光与成功的微光，交替映照着他苍白而专注的脸庞。在这间廉价的石室里，一场与贫困、与道损、与命运的抗争，通过最基础的符纸与朱砂，悄然持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