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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仿佛瞬间抽走了贾氏全身的力气。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刚才在膳厅强撑的恐惧和敬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的怨恨和不甘。

“凭什么……”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淬毒的嘶哑。

“凭什么他姜烨就能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我们就要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最后还被踩在脚下?!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嫉妒的火焰,几乎要将这华丽的房间点燃:“不就是因为他走了狗屎运,娶了那个病秧子长公主吗?!一个靠着裙带爬上来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没有荣恩长公主,他姜烨算个什么东西?!姜家能有今天?他能当上这个家主?他女儿能当上郡主、太子妃?!呸!都是沾了皇家的光!是太后娘娘爱屋及乌,看在自己女儿的面子上,才抬举他们一家!”

“什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装给谁看!”

贾氏啐了一口,满脸鄙夷,“他手底下的人被弹劾谋反,太子还不是巴巴地给他压下去了?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女儿马上就要当太子妃了,以后就是皇后!他姜烨就是国丈!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稳当的靠山吗?他当然可以假惺惺地说什么‘安稳’、‘平安’!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挣扎着爬起来,冲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因怨恨而扭曲的面容,更觉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她猛地抓起台上一个描金绘彩的粉盒,狠狠砸向地面!

“啪嚓!” 精致的瓷盒瞬间碎裂,香粉四溅,染污了光洁的地板。

“废物!都是废物!”

她声嘶力竭地咒骂着,这一次,矛头直指刚刚推门进来的姜景明。

姜景明脸色灰败,他还没开口,贾氏就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手指几乎戳到他的鼻尖:

“看看你!看看你这个窝囊废样子!” 她的唾沫星子喷了姜景明一脸,“都是你!都是你没用!你要是有本事,像你大哥那样,也去尚个公主回来,我们娘俩还用得着去巴结那个黄毛丫头,受这份气?!文瑞还用得着去攀附别人?!”

“我……”

姜景明被骂得懵了,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

“你什么你!”

贾氏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你在御史台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小小的主簿!芝麻绿豆大的官!人家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你!连带着我们母子也跟着提心吊胆!你要是争气,能爬到高位,我们何至于此?文瑞的前程还用得着去求人?!都是你!是你这个当爹的没本事!连累儿子,也让我跟着你丢人现眼!”

贾氏见他这副窝囊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桌上一个不值钱的胭脂盒子又狠狠砸在地上,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哭嚎:“没用的东西!我贾玉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我的文瑞啊……你的前程可怎么办啊……”

她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哭天抢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而,那哭嚎声中,怨恨远多于悲伤。她恨姜烨一家“靠女人”飞黄腾达却不肯提携。

她恨姜保宁小小年纪就高高在上,冷酷无情。

她更恨自己丈夫“无能”,不能给她和儿子带来同样的荣耀。

铜镜里,映出她扭曲的面容和地上碎裂的香粉盒,一片狼藉,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同一时间,西市废弃染坊后院。浓烈的恶臭和黑暗,掩盖了一场肮脏的交易。

一个穿着普通吏员服饰、身材微胖、面容看似忠厚的中年男子,正紧张地搓着手,对着黑暗中几个模糊的身影低语,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地……地字甲号监!守卫非常严密!全是太子的人!正面……根本进不去!但是……但是……”

他咽了口唾沫,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后墙……废弃水道!那里……守卫相对薄弱!我……我买通了一个负责清理外围垃圾的狱卒头子老吴……他……他答应今晚丑时三刻,会把他手下负责那段巡逻的两个狱卒调开一盏茶的时间!水道入口的铁栅栏……他……他会提前弄松几根关键的……但……但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黑暗中,巴图和阿古拉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一丝疑虑。

“老吴?可靠吗?”阿古拉用生硬的中原话低声问道,口音浓重。

“可……可靠!他……他儿子欠了赌坊一大笔钱,快被人砍手了……我……我给了他金子!很多金子!他……他不敢耍花样!”

“影子”急忙保证,额头上全是冷汗。

“很好!”

巴图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也用着同样生硬、带着浓重北狄腔调的中原话,“你,功劳,大大的!王子,不会忘记!现在,滚!忘掉今晚的一切!”

“影子”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消失在黑暗的小巷中。

巴图转向阿古拉和挑选出来的五名最精锐、也最擅长隐匿的死士。

“计划不变!丑时三刻,水道潜入!目标:周明德!王子严令:必须灭口!取其首级为证!若遇阻拦,格杀勿论!动作要快!得手后,原路返回!明白吗?!”

“明白!”

死士们低声应道,声音在黑暗中如同鬼魅。

刑部大牢后墙外,废弃水道入口。

巴图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果然如“影子”所说,这段围墙附近异常“安静”,本该在此巡逻的狱卒不见踪影。

锈蚀的铁栅栏上,几处关键连接点有明显的、人为破坏的新鲜痕迹,虽然做了伪装,但在巴图这等老手眼中无所遁形。

“好机会!”

巴图眼中凶光一闪,不再犹豫。他亲自上前,和一名死士合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几根被做过手脚的铁条无声地卸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刚好容人钻过的洞口。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巴图第一个钻了进去,冰冷的污水瞬间淹没腰部。

其余五名死士紧随其后,如同泥鳅般滑入黑暗污秽的通道。

他们强忍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滑腻,在狭窄的水道中艰难跋涉。

这一次,因为有“内应”的指引,他们行进得比预想中更快、更顺利!

仅仅半盏茶的时间,他们就穿过了最狭窄的水道,进入了刑部大牢内部的污水汇集池。

攀上铁梯,撬开上方的铁盖板,六道湿漉漉、散发着恶臭的黑影,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个堆满杂物的废弃小房间内。

外面走廊静悄悄的,只有远处隐约的巡逻脚步声。

巴图心中一喜,暗道“影子”和那个老吴果然“给力”!

他打了个手势,六人如同真正的幽灵,紧贴着墙壁阴影,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迅捷无比地穿过一个空旷的小庭院,目标直指地字甲号监所在的区域!

转过一个拐角,地字甲号监那扇厚重的铁门赫然在望!

门口,只有两名狱卒背对着他们,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站着。

巴图眼中杀机暴涨!机会!天赐良机!

“上!”

巴图用生硬的北狄语低喝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出!

他身后的五名死士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紧随其后,手中淬毒的匕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门口那两名“狱卒”仅有几步之遥,巴图的匕首即将割向其中一人后颈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两名背对着他们的“狱卒”,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一个矮身,如同鬼魅般向两侧滑开!

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与此同时,原本看似空无一物的走廊两侧阴影里、头顶的横梁上、甚至他们刚刚经过的庭院角落,瞬间爆发出数十道凌厉的身影!

这些人如同凭空出现,身着东宫禁军特有的玄色软甲,手持强弩劲弓,冰冷的箭簇在瞬间点燃的火把光芒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牢牢锁定了巴图六人!将他们所有的退路彻底封死!

整个走廊和庭院,瞬间被熊熊火把照得亮如白昼!肃杀之气如同实质般碾压过来!

巴图和他的死士们猛地刹住身形,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们脸上的凶狠和即将得手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中计了!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放下武器!跪地受缚!”

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响起,冯建斌在一队精锐护卫的簇拥下,从阴影中走出,脸色铁青。

巴图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任务失败,还被生擒?绝无可能!

他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用生硬、蹩脚却充满杀意的中原话咆哮道:“杀!杀光他们!目标!周明德!死!”

他竟是不管不顾,挥舞着淬毒的匕首,状若疯虎般朝着地字甲号监的铁门冲去!

他身后的死士也如同被激怒的困兽,嚎叫着扑向最近的禁军!

“冥顽不灵!放箭!”刑部尚书厉声下令!

“咻咻咻——!”

密集如雨的弩箭破空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死士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倒地!

巴图身手极其矫健,挥舞匕首格开几支箭矢,身上也被擦出几道血痕,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扇铁门!

就在他即将扑到铁门前,甚至能看清门上冰冷纹路的刹那——

“轰!”

地字甲号监那扇厚重的铁门,竟然从里面被缓缓推开了!

一个挺拔如松的玄色身影,负手而立,出现在门口。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俊美无俦却冰冷如霜的脸庞,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地注视着门口这场闹剧,仿佛在看一群蝼蚁的垂死挣扎。

李承鄞

他竟亲自在此守株待兔!

巴图前冲的身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僵在原地!

他认得这张脸!这张脸的主人,就是将他们王子精心谋划的棋局瞬间碾碎、将他们逼入绝境的元凶!

此刻,这张脸的主人,正用那种俯瞰众生的冷漠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巴图!刺杀太子?这念头仅仅一闪,就被无尽的寒意冻结!

他所有的勇气和凶戾,在李承鄞那平静无波的目光注视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

“哐当!”

他手中的淬毒匕首无力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几乎同时,几支冰冷的弩箭精准地射穿了他的膝盖和持刀的右肩!剧痛传来,巴图闷哼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身后的死士也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太子亲临的恐怖威压下,失去了抵抗意志,纷纷被制服或格杀!战斗在电光火石间结束。

李承鄞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巴图身上过多停留,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粒尘埃。

他缓缓踱步,走到瘫软在地、被两名禁军死死按住的巴图面前。居高临下,眼神淡漠。

“耶律衡凛就派了你们这些……连中原话都说不利索的废物来灭口?”

李承鄞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走廊,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嘲讽和冰寒。

巴图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屈辱、恐惧和一丝难以置信。太子……太子竟然连王子的真名都知道了?!还如此精准地模仿他的口音羞辱他!

李承鄞微微俯身,凑近巴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冰冷刺骨的声音低语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耶律衡凛……”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刻骨的杀意:

“他觊觎孤的东西,还敢伸手……”

“孤,会亲手,把他那只爪子……连同他那颗不知天高地厚的脑袋,一起剁下来!

“滚!”

李承鄞直起身,不再看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巴图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他转身,玄色的衣袍在火光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重新步入地字甲号监房内。

只剩下刑部尚书指挥着禁军清理现场,以及瘫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无尽恐惧的巴图。

他知道,自己任务彻底失败,还成了太子向王子传递死亡宣言的信使。

而王子……恐怕也将迎来这位太子殿下最冷酷无情的报复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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