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崇祯正在东暖阁,与内阁三人和程国祥议政。
突然一声焦急的呼喊,打断了东暖阁的谈话,太监在外喊道:“陛下,六百里加急!”
崇祯内心满是疑惑,难不成哪个部落叛乱了?想归想还是立即唤人进来了。
太监搀扶着一名满脸疲惫,身着制式皮甲的军士进来,来人甚至连行礼的力气都没了。
用极为虚弱的声音道:“陛下,山……山西,连下十余日暴雨,孙……孙大人想请旨。”
喘了口气接着道:“孙大人请调兵圣旨,好带兵巡视黄河沿线,以防决口酿成灾祸!”
崇祯点点头道:“朕已知晓,你先下去休息吧!回程送旨之事,朕自动安排!”
言罢,转头吩咐王承恩道:“王伴伴,去把舆图挂起来,朕要看。”
又吩咐程国祥道:“程爱情,太仓可还有粮食?朕需要抽调十万石,土豆等都可以的。”
程国祥凝重的点点头,起身道:“陛下,臣这便去安排!”言罢,匆匆便出去了。
崇祯起身,走到挂好的舆图前,王承恩示意另外三人,可以先下去了。
仔细的沿着舆图上,黄河的走向查看,以及各处的支流等,都结合地理研究了一遍。
最终崇祯将目光,锁定在山西平阳府,蒲州下辖的河津县。
此地,正是黄河出吕梁山脉后,由急流改为了缓滩。缓滩在这个时期,反而更危险!
在吕梁山脉里,黄河一直沿河谷前行,两侧皆有巨石流速极快,泥沙很难淤积。
而水流变缓只是相对,这样泥沙经年累月的淤积,渐渐的抬高了河床。
这个时期,可没有大型挖掘机用,只能靠参与徭役的百姓,肩挑手扛挖些淤泥。
数十万流民,尽皆投在洛阳至河津段,别看人员好像很多,分散后也没有多少了。
光这个治河工程,户部每年都投入,近两百余万两银子,效果有一点但也不多。
何况才挖五年多,即使冬季枯水期,黄河中间依然会有水,只能挖露天的河底淤泥。
连后世,治理黄河都用了几十年,这五年时间还靠纯人工,能让下游不决口就很好了。
既然有了决断,崇祯转身就往宫外走去,王承恩迈着小碎步,紧紧跟在崇祯身边。
崇祯边走边吩咐道:“王伴伴,派人去给孙传庭传旨,允许他带兵来河津县。”
“告诉他多备麻袋,不够就去各城征调,一应粮店皆需配合,多携带充气的猪尿泡。”
“并让各地惠民局,往平阳府汾河一带,运送粮食等物资,要快!六百里加急送出去。”
王承恩走一半停下来,疑惑道:“皇爷,您这急冲冲的,是要去哪里吗?”
崇祯脸色一垮道:“快去传旨,朕稍后便起程去河津县。对啦!让方正化尽快备马。”
走半道上,崇祯想起来还穿着龙袍,又返回东暖阁中,吩咐宫女给其换上便装。
出了午门后,方正化早已在此候着了,崇祯利索的跨上战马,接过马鞭便冲了出去。
方正化、李若琏等百余号人,则紧紧的跟在崇祯身后,也加速冲了出去。
一路披星戴月的赶路,行至真定府获鹿县(石家庄鹿泉区),由此进入井陉官道。
这是朝廷修的一条,连通北直隶真定府,与山西太原府之间,一条横跨太行山的官道。
方正化抬头看了眼月亮,估摸着时辰快子时了,狠抽了几鞭马臀,马儿快速冲了出去。
追上崇祯后,方正化劝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在井陉关休息一夜吧!”
崇祯放慢了马速,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如此高强度的赶路,他还真有点扛不住了。
休息了一夜,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崇祯于卯时初便自然醒了。
方正化欲伺候崇祯穿衣,被崇祯给摆手拒绝,方正化又急匆匆出去,准备早膳了。
吃完早饭,又着急忙慌的出发了,当下就是与天公竞速,看谁更快了!
若是,崇祯能第一时间赶到河津县,便能尽快调动卫所驻军,先行查缺堵漏。
仅四日一行人便已,进入山西平阳府临汾县,到这里后雨越来越大。
崇祯在临汾县衙,等待了足足半日,抬头看着丝毫未减的暴雨,崇祯心也沉到了谷底。
当即下旨,提调平阳府各处卫所,共计两万余人并征集上万麻袋,冒雨赶往了河津县。
由于连日暴雨,骑战马走了六十余里,离河津县尚有六十余里,马匹再也无法骑乘。
全员只得下马步行,所有人浑身都湿透了,方正化将马交给李若琏。
赶紧几步,走到崇祯身边打上伞,崇祯抬头看了眼伞,止不住摇头苦笑!
这瓢泼大的雨,小小的油纸伞哪能挡住,加上又在泥泞之路中,艰难步行更挡不住了。
崇祯内心暗自思量,看来这水泥必须尽快搞出来,这路也太难走啦!
后方队伍,时不时便会传来骚动,不时有战马脚下打滑,摔倒在脚踝深的泥浆中。
若是无人帮忙的话,战马都能被困死在泥浆中,众人走得皆是深一脚浅一脚。
前半途路程一路疾驰,仅仅五日赶到临汾县,这后面百余里路,走了有两日了。
夜间连火都生不起,崇祯都只得在蓑衣下,裹上一层干衣衫维持体温。
在临汾准备的姜汤,虽已冷掉多时也得不停的喝,生姜水是有驱寒效果的。
这二月天的春雨,打湿一身的情况下是很冷的,这年头小小感冒都容易要人命。
河津县知县刘达,正带着县中衙役吏员,组织着百姓巡查汾河沿岸。
这十余日暴雨,已在汾河两岸堵住,三十余次管涌了,整个河津县百姓家家出人。
刘达早在暴雨第三日,便已组织小孩、女人、老人,迁到了吕梁山上。
这会,连半大点的孩子都冒雨,巡查着汾河各处,及黄河沿线各处堤岸。
河中泛黄的河水,证明河床底部正遭到冲刷,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随时有可能管涌。
小涌不堵上,就会导致河堤决口,那便真的会要人老命,腰上的猪尿泡可救不了你。
刘达将碍事的官袍脱下,小心的放在一处高坎,亲自投入到了堵漏队伍。
当满身泥浆的刘达,堵上一处漏后跪在泥浆中,叩首喊道:“老天爷呀!您行行好吧!”
“不要再下雨啦!龙王爷保佑啊!”百姓们也跟着,跪倒在雨中哭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