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京郊驿站,轮声渐缓。沈知微睁开眼,指尖还夹着那封火漆信。她将信收入袖中,未及起身,近侍已快步上前,低声禀报:“宫里刚传消息,育婴堂三日收了八十余名弃婴,粮米告急,乳母累倒了三个。”
她掀开车帘,风卷着尘土扑进来。她没皱眉,只问:“谁在管?”
“户部派了差役协理,太医院拨了两名稳婆,但人手仍不够。”
沈知微点头,声音平稳:“传令下去,加调十名稳婆,再从官仓调三百石米面,今日必须送到。”
近侍应声退下。她靠回车厢,闭目片刻。前世饥荒年月,街头巷尾常见襁褓裹着死婴,老鼠啃噬,无人收殓。那时她自身难保,连看一眼都不敢。如今她有权下令,便不能再容此事重演。
马车换过马匹,疾驰入城。
半个时辰后,她步入育婴堂大门。屋内哭声一片,几个妇人抱着孩子来回走动,脸上满是疲惫。墙角堆着脏布巾,地上有打翻的奶碗。一名老嬷嬷迎上来,双手颤抖:“娘娘,昨夜又送来六个,其中一个脚踝系了红绳,像是……被人特意留下的记号。”
沈知微蹲下身,轻轻托起那婴儿的手。红绳打了个死结,颜色鲜亮,不似旧物。她不动声色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角落一个粗布男子身上。那人低头缩肩,手里拎着个空篮子,正往门口挪。
她站起身,对身旁女官低语:“盯住那人,别让他出街口。”
话音落下的瞬间,脑中响起冰冷提示:【检测到强烈恶意波动,目标心声倒计时:3、2、1……“明日寅时,西城角门出货,二十个娃,换三百两银”】
她呼吸未乱,眼神未变,只轻轻拍了拍袖口。系统冷却开始计时。
她走向另一间屋子,查看登记簿。纸上字迹潦草,多数写着“无力抚养”,地址模糊不清。她翻到最后一页,停在一条记录上:“申时三刻,布袋置墙外,内有一婴,男,约三岁,左耳缺一角。”
她合上册子,转身出门。阳光照在院中青砖上,映出她清晰的影子。她走到老嬷嬷面前,语气平和:“从今日起,凡送婴者,须留姓名住址,由专人登记。夜间加派四人守墙,发现异常立即报官。”
老嬷嬷连连点头。
她走出育婴堂,登上马车。车帘落下前,她对贴身女官道:“去京兆尹衙门,让尹正亲自带人,寅时前埋伏西城角门。只许抓人,不许惊动孩童。若有人反抗,可制伏,但不得伤性命。”
女官领命而去。
她独自坐在车厢,闭目养神。一炷香后,系统恢复。她未再启用,只等消息。
次日寅时初刻,西城角门外。
五辆板车缓缓驶来,车轮压过碎石路,发出沙沙声。每辆车都用厚布遮盖,布下有轻微动静。巡夜更夫模样的人突然从暗处冲出,刀光一闪,砍断马缰。板车急停,车内传出压抑的呜咽。
禁军从两侧包抄,迅速控制赶车人。掀开布帘,二十名三四岁孩童蜷缩其中,手脚多被麻绳捆住,脸上涂抹黑灰,有的嘴被布条勒住。一名孩子挣扎着喊娘,声音嘶哑。
带队官员命人将孩童逐一抱下,清点人数。赶车人跪地求饶,供出主犯藏身处——城南破庙旁的一处废宅。
天未亮,禁军破门而入。宅中搜出账本一本,记录近两个月拐卖幼童四十三名,买家分布七州。主犯当场被捕,供认从贫户手中以每名五十至百两银子收购孩童,再转卖至戏班、富户为奴,或充作“冲喜童”骗财。
沈知微得知消息时,正在宫中批阅户部奏章。她放下笔,命人将账本呈上。一页页翻过,名字、年龄、价格、去向,写得清楚。她在“买家”一栏看到几个熟悉的姓氏,皆为京城富商。
三日后,育婴堂前广场。
百姓围聚,议论纷纷。沈知微立于高台,身后是重新修缮的堂屋,窗明几净,婴孩啼声清亮。二十名被救孩童坐在台下,裹着新衣,捧着热粥。
她抬手,人群安静。
“这些人贩,专挑贫苦人家下手,哄骗父母签下字据,说‘代为抚养’,实则转手卖出。有的孩子被涂灰扮病,有的被剪耳做记,只为方便辨认货物。”她顿了顿,“他们眼里,孩子不是骨肉,是银子。”
台下有人抽泣。
她继续道:“《大周律》明文规定,拐卖三名以上者,斩。家产抄没,妻儿流放三千里。今日,主犯押赴刑场,即刻行刑。其余从犯,依律发配边疆。”
话音落,禁军押着主犯过街。那人浑身发抖,头不敢抬。百姓起初沉默,待见那些瘦弱孩童抬头张望的模样,忽然爆发出喊声。
“杀得好!”
“我侄子去年丢了,就是这伙人干的!”
一位老农扑通跪下,额头磕在地上:“娘娘救了咱娃的命啊!”
沈知微未动,只微微颔首。
日头升高,她走下高台,步入育婴堂。屋内已添新床,乳母们忙着喂奶换尿布。她走到一名小女孩身边,孩子正抓着布娃娃,咧嘴笑。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老嬷嬷跟上来,声音哽咽:“今早又有三家送来米面鸡蛋,说是谢您救了孩子。还有两个稳婆自愿留下,不要工钱。”
沈知微点头:“记下他们的名字,每人赏银二两,米一石。”
她走出门,阳光照在脸上。一辆马车停在街口,户部官员已在等候。
她迈步向前,脚步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