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和腐烂落叶的腥气糊满了口鼻，每一次喘息都像在吞咽泥浆。
曹三阳的肺部火烧火燎，一条腿被藤蔓绊住，整个人向前扑倒，脸颊在粗糙的树皮上擦过，留下一道滚烫的血痕。
“左边！蠢货！”
陆听雪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她自己也不好过，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蓝色劲装被划开了数道口子，发髻散乱，几缕湿透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上。
在她身后，三头岩肤猎犬紧追不舍。这种妖兽体型不大，但皮糙肉厚，獠牙间滴落的涎水带着一股恶臭，在林间拉出清晰的痕迹。
曹三阳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根本来不及分辨方向，只能凭着本能朝陆听雪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他手中的铁剑磕在岩石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剑身上那道显眼的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分。
“我让你引开它们三息！三息！”陆听雪从一块巨石后闪身，一把抓住曹三阳的胳膊，将他拽进一个狭窄的石缝里，“你连一息都没撑住！”
曹三阳靠着湿冷的岩壁，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满是血腥味。他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听雪的计划很简单。由他正面吸引岩肤猎犬的注意，她则从侧翼用符纸攻击妖兽相对脆弱的腹部。
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
可当那三头猎犬带着腥风扑面而来时，曹三阳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记得自己胡乱挥出了一剑，剑刃砍在猎犬的背上，像是砍在顽铁上，巨大的反震力道让他虎口发麻，整个人踉跄后退。
然后，他就开始跑了。
“你的剑法……”陆听-雪看着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只是从挎包里掏出一张止血符，粗暴地按在他脸颊的伤口上，“省点力气。我们连一枚妖晶都没拿到。”
石缝外，猎犬的刨地声和低吼声清晰可闻。它们显然没有放弃。
曹三阳攥紧了手中的铁剑，剑柄上满是滑腻的冷汗和泥土。他能感觉到陆听雪的视线落在那道裂痕上，像一根针，扎得他生疼。
“它们很快会找过来。”曹三阳声音沙哑。
“我知道。”陆听雪撕下衣摆的一角，仔细地擦拭着脸上的泥污，“我们得换个地方。”
两人在狭窄的石缝里蜷缩了半柱香，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林间恢复了死寂，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在远处响起。
“走。”陆听雪言简意赅，率先钻了出去。
他们一瘸一拐地在林中穿行，气氛压抑得可怕。没有猎物，没有积分，只有一身的伤和狼狈。
转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前方忽然传来人声。
曹三阳和陆听雪同时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小溪边，三个同样身穿外门弟子服饰的修士正在处理一头铁皮猪的尸体。为首的青年身材高大，动作娴熟地剖开猪腹，取出一枚泛着土黄色光晕的妖晶。
他们身上干干净净，气息平稳，显然应付得游刃有余。
看到曹三阳和陆听雪的瞬间，那三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玩味神情。
“哟，这不是黑风岭的曹师兄吗？”为首的青年将妖晶在衣服上擦了擦，掂在手里，目光在曹三阳和陆听雪身上来回扫视，“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被兔子追了？”
他身后的两人发出一阵哄笑。
另一个瘦高个弟子指着陆听雪，夸张地说道：“李师兄，你可别乱说。曹师兄身边这位，听说可是个了不得的军师。想必是运筹帷幄，决胜于泥潭之中吧？”
“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
刺耳的笑声在林间回荡。
曹三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血气上涌，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一阵阵刺痛。他握着剑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这些目光，这些话语，比妖兽的爪牙更让他难受。
陆听雪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她的视线越过那三人，落在他们身后一株不起眼的植物上。那植物叶片呈银白色，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找到了。”她低声对曹三阳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什么？”曹三阳还陷在屈辱的情绪里。
“我说，我们考核通过的最低要求，找到了。”陆听雪看都懒得再看那三人一眼，径直朝那株植物走去，“走了，别浪费时间。”
她的平静和无视，比任何愤怒的回击都更让那三人觉得无趣。
李师兄撇了撇嘴，将妖晶收好，对着曹三阳的背影喊道：“曹师兄，这狩猎场可危险得很，你可得把你那些女修们看好了，别跟丢了啊！”
曹三阳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摔倒。
他没有回头，只是跟着陆听-雪，一步一步地朝林子深处走去。背后那若有若无的嘲笑声，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绳索，将他捆得越来越紧，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