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远方刚提着一颗心，立马就又松懈下来。
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纪黎明特别欢快的身影。
完全没有溺亡的样子。
天气炎热。
海水是温凉的。
向远方老家没有海，甚至连条大点的河流都没有。
干得要人命。
也是入伍之后，来到这里，接触到了海，刚来的几天闲着没事干，向远方就扑通跑到海里面畅游。
不只是向远方这样。
就连岛上那些没接触过海的，在征得了自家班长的同意。
一个个都在海边晃悠。
常年在海边长大的人不知道，在他们看来，碰碰海水，都是一种快乐。
向远方就挺欢快的。
他跟着部队里的老兵，学了狗刨式游泳，看着纪黎明的身姿矫健，向远方也不由得蠢蠢欲动起来。
也没脱衣服。
就这大太阳，待会一上来，没个两分钟就能干得透透彻彻。
向远方只是把两只鞋踢了，放在纪黎明鞋的旁边。
然后一个扑通就跳下海里。
水花阵阵溅起。
离他至少有五米远的纪黎明，正在透着海气换呼吸。
迎头就被这水花淋了一头。
嚯——
这家伙到底会不会游泳啊？这下来不会直接给淹死了吧？
纪黎明提着心，朝着向远方的方向看过去。
下一刻。
他只觉得自己瞎了。
因为向远方此时头颅高昂，下巴倔强地抬离水面，活像一只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突然看见绿洲的倔驴。
他脖子伸得老长，鼻孔朝天。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鼻尖狼狈地滴落，眼神里交织着对溺水的警惕和对“我会游泳”的自我催眠。
两条胳膊不是在划水，它们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在身体两侧刨抓、拍打、乱抡，水花疯狂溅起。
从纪黎明的角度看去。
向远方腰部以下仿佛装了个失控的螺旋桨，搅得一片水域浑浊不堪，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就在纪黎明担心他要掉下去的时候，他总算想起了游泳姿势，跟小狗刨土似的，不停地往前刨。
这姿势挺一言难尽的。
速度也慢得出奇。
可瞧着竟然真的把他人稳定下来。
纪黎明抹了一把脸，又看了一分钟，确定人没有掉下去。
他猛然头往海里一钻，刚刚他在这里，可是看到了不少好东西。
也就是没有带工具，不然纪黎明觉得，今晚还能给女兵们加餐一顿。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小岛周围的海参异常丰富。
几乎都快泛滥成灾了。
纪黎明随手抓一只，用手掂了掂，重量也快一斤了。
海参可是个好东西。
对于女同志们来说，可以美容养颜，滋补身体。
对于老人和孩子们来说，这个营养价值很丰厚。
一百斤鲜海参，能够提取到十二三斤的干海参，干海参泡发了之后，同样能用十二三倍的重量。
而面前这些海参打眼一看，重量就不少。
纪黎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把这些海参晒干了，把这些干海参寄回原主的村子里面。
这样也帮村子里度过一劫。
其他人不好说，老人和孩子多吃一口，就有多活下去的一份希望。
同样，这些海参烘干了之后磨成粉，用水冲一冲，就可以跟芝麻糊豆浆粉一样填饱肚子。
无论是这种寄回村里，还是让做任务的女兵们带着补充营养，都是一个好主意。
至于味道吗？
别人的话纪黎明不好保证，可是自己的手艺他相信。
绝对不会差的。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下去。
这个年代的人都缺衣少食，填不饱肚子，但无论是海边的渔民，还是海边的部队都不一样。
靠海吃海。
海货有时候都会泛滥。
既然这样，不如把海产品全部加工成干货，弄成像海参粉一样的易运品，给大家用来当代餐吃。
辽阔的海域，藏着数不清的鱼。
鱼都可以晒干，都磨成粉，壳类的东西也可以。
比如说生蚝，海螺......
生蚝粉，螺肉粉......
粗粗一想，几乎只要是吃的都可以磨成粉。
只是味道的差距而已。
但是想到了历史上那些吃观音土，让自己活生生被撑死的先辈。
纪黎明觉得味道不重要。
就算不能让所有人都填饱肚子了，但起码也能拯救一部分人。
纪黎明越想，眼前越亮，他双手一滑，一个纵冲，就冲到了向远方面前。
“远方，我有一个好主意......你看到这东西了没有？”
纪黎明话到嘴边突然间咽住。
他刚才想得看上去简单，实际上操作下去有点难度。
除了得要部队的领导同意以外，还得要动员人。
先一步一步来吧。
先把海参粉给磨出来，磨出来之后让大家伙吃一顿。
事实证明摆在面前的方案是正确的，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才能进行下去。
纪黎明抓着一把海参，就差怼到了向远方的眼睛里面。
向远方......
向远方他胡乱挣扎着......
向远方他疯狂挥动着......
本来他一个人游得好好的，结果纪黎明突然间喊了他一声。
脑子回过来了，手却没回过来。
简单地就说是，他手眼不协调了。
纪黎明瞧着他跟王八似的起起落落，赶紧伸手搭了一把力，又赶紧拽着人到岸边上。
“这是怎么了？”
向远方哀怨地看着纪黎明，嘴里不停地把刚灌进去的海水吐出来。
咸死他了。
呸呸呸呸——
纪黎明一点都不含糊，他问得很直白。
“你们家缺粮食吗？”
“缺啊，这年头谁家不缺粮食？”
向远方白了他一眼，把衣角一拧，海水挤出去，就用这块湿答答的衣角，在脸上擦了一把。
爽！
爽完了之后。
向远方又叹了口气，找了个大舌头，一屁股坐下去。
双手抱着头躺在沙滩上。
他惆怅地开口：“我家我是老大，家里面底下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要不是因为负担重，也没条出路，我肯定得在家里。”
长子一般都是守着父母的。
因为这是大儿子啊，这是种花家千百年的传统。
长子继承家业。
“好在前些年我吃得多，我爸妈也没嫌弃我，而是想尽办法给我弄吃的，让我长了这个大体格子，才能顺顺利利地当上了兵。”
“当兵真好，咱们都能吃饱了。”
只是想到了家里面的弟弟妹妹，向远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纪黎明看他，他故作不在意的姿态：“等我津贴下来了，我就把津贴寄回去，我弟弟妹妹们也能多吃点。”
新兵的津贴是6块钱。
不多。
甚至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但是在这个年代来说，6块钱足够让一个成年人一个月吃饱喝足了。
向家少了向远方这个大胃王，又多了6块钱的补贴。
足够让向家的弟弟妹妹长大了。
纪黎明沉默了半晌，他看着向远方认真地开口：
“我有一个弄粮食的好办法，你要不要干？”
然而向远方不仅没有积极响应，而且突然间还面色惊恐。
他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咽了咽口水：“黎明，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