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对楚大少此时的想法一无所知，她喝了一口奇异果汁，状似不经意道：“我听说你失忆了？”
见小姑娘没在继续揪着绑架这事儿，楚迟暗暗松出一口气，没做任何隐瞒，“嗯，部分记忆分区损坏，失去了一些记忆。”
“跟楚煜一样不记得我了？”
楚迟眸色一凝，停了两秒，才点头。
“我看你对我挺自然熟的。”楚瑶看他，眼中有狐疑。
“咳。”大少爷低头，手抵唇，刻意掩饰，“我之前对‘意识剥离技术’有点感兴趣，派人收集了一些相关资料，顺便……了解了一下你。”
何止是了解，她的个人履历，他都能倒背如流。
“所以，是因为你对‘意识剥离手术’感兴趣，你的下属才三番五次对我进行绑架？”
楚瑶在问，语气却很肯定。
自“畸变预防”实验开始，这一年半时间，几乎隔三差五，最长不超过一周，叶麟和季暝的人，就能逮到一波想要对她动手的人。
这其中有没有楚迟的手下，楚瑶并不清楚，但肯定有“深海”和“远航”的人。
虽说大少爷已经在“理想国”另立门户，把“深海”的账算他头上，也是他该的。
话题再度绕回来，楚迟一时有些词穷。
想说，对“意识剥离手术”感兴趣，只是借口，重点是对你的资料感兴趣，才叫人去查的。
可这话怎么说嘛？
他，堂堂“星辰教会”的教宗大人，“深海”的未来掌舵者，“星辰集团”的实际掌权人，海因里希家族的第一继承人，身份摆在那里，他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死要面子的傲娇孔雀，低头，喝了一口新开的一支香槟，状似随意，又带着些许傲气，“我只是对‘意识剥离技术’有一点兴趣，但不多。”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大少爷又补了一句，“跟‘意识共融’相比，‘意识剥离’的不稳定性和随机性太大，没有‘理想国’这种环境，这种技术终究只是作为无路可走才被选择残次品。
当然，不可否认，你的部分实验还是挺成功的。
但在我这里，‘意识剥离’只是一件三无产品，不够看的，妹妹。”
“哦？”对于楚迟的极尽贬低，楚瑶并不觉得生气，反倒是虚心求教，“那么请问，它的三无是缺在哪里呢，哥哥？”
楚迟眉角轻挑，鸽血红的眼瞳带起一丝涟漪。
她叫我哥哥？
她叫我哥哥！
艹！她叫的可真好听！
一声哥哥就上钩的教宗大人，抿了抿微微翘起的唇角，决定接下来说话尽量委婉，
“咳，我不是不认可你的技术，只是，研究并设计出这种进化方式的技术，它毫无美感，更缺少想象力，并且无法保证百分百成功。”
这就是他说的三无。
楚瑶很快抓住了他说的第三点。
前两者就不说了，这人本身就很崇尚人类和动物的进化结合产生的神奇化学效应，这一点，从他对自己的尾羽的喜欢程度，就不难看出。
想象力大概就是她之前在别人的意识投影里见过的，那些在实验室里的幻想种。
只有第三点的百分百成功率，才是楚瑶最感兴趣的。
研究所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畸变初期的突然死亡，以及畸变失败后，只能选择畸形人的单一途径。
心里打着狠狠从楚迟这里薅羊毛的主意，楚瑶话锋一转，问：“其实，‘意识剥离技术’的创造者，并不是我，准确的说，一大半实验成果都不是我的。”
楚迟轻“啧”了一声，面上还是那副看不上的骄傲姿态，语气却跟前面一本正经阐述自我时截然不同，
“那这个创造者的水平还挺一般的，至少比你差多了，要是大部分研发内容换成你来做，我相信，以你的审美和想象力，不至于只是现在这个进程。”
虽然还是看不上“意识剥离技术”，但是楚大少他真的已经很没有原则的在哄自家小祖宗了。
结果换来小祖宗的一句，“其实我的本职工作是医生，科研方面确实不行，如果当初没有你帮我，可能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剥离技术’。”
“你虽然是医生，但是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很出……”色了。
楚迟的话说到最后一个字，脑子突然卡带了。
“你刚刚说什么？”他的眼神有些呆滞，脸颊轻微抽搐。
楚瑶默默扎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识剥离技术’是我们两个的合作项目。”
楚迟：“……”晴天霹雳。
对科研工作永远骄傲，永远傲慢的海因里希少爷，迎来了他的至暗时刻。
命运的回旋镖，一刀扎进他的大动脉，眼前那小没良心的，还不忘补刀：“既然你对自己的作品这么不满意，正好趁我在‘理想国’，我们一起改进一下？”
“你……”楚迟一口气没咽顺，端起桌上的香槟，一口闷下，话里带了些许恼羞成怒，“你搁这儿等着我呢？”
楚瑶手肘着桌面，双手托住下巴，歪着脑袋看他，学了三分他刚刚的不明所以，故作天真，
“怎么会呢？我知道你失忆了，不记得我们之前的合作很正常，我也没有因为你刚刚贬低我的话感到生气呀！”
“我，贬低你？”楚迟反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楚瑶。
他痛批“意识剥离技术”，看不上这项技术，最后骂到自己头上，对她是一句重话没讲。
她倒好，小嘴巴一张一闭，他就成贬低她的坏人了。
“你说‘意识剥离技术’这不好，那不好的，不就是在贬低打压我？”楚医生开始胡搅蛮缠，小声控诉：“你还绑架我……”
然后，她开始掰着手指算账，“我被你的人装在一个旅行箱里，被他们丢在全是尸化体的野外，你试过在一个狭小逼仄漆黑的空间里，被关上两天两夜吗？”
“你理解那种被人活埋的恐惧吗？”
“你不理解。”
“你试过高空跳伞吗？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没有学习过任何跳伞知识，从数百米的高空跳海？”
“你知道我上岸之后，你们‘星辰教会’的那群人贩子，对我说了什么吗？”
“他说，你赶紧填身份信息，填完带你回去，好好陪我玩玩。”
——“砰！”
楚迟手中的高脚杯应声碎裂，伴随着他起身时，雕花座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响声。
那双鸽血红的双眸，仿若沁出血，猩红凌厉，“谁？我去杀了他。”
依旧保持着双手托腮动作的楚瑶，神色平静的摇头，清甜的声音，淡淡的，“不用了，楚煜替我解决了。”
一句话，楚迟却在这一刹那，听见自己的心脏“咚”的一声巨响。
她只是一个治愈系超凡，离开那群时刻保护她的战斗系超凡，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脆弱。
他不敢想象，她上岸那天，如果楚煜没去接他，她会受到怎样的欺辱。
本就不想面对“绑架事件”的大少爷，更没办法面对她说的那些话。
不知情三个字，不是解决问题的万能钥匙，他是不知情，可那些人就是他“星辰教会”的人。
如果楚瑶因此受到伤害，他……难辞其咎。
一瞬间，胸腔被鼓胀的情绪填满，从未有过的内疚与惶恐，牵引着他，走向神色依旧平静的女孩。
男人很高，走近时，楚瑶不自觉仰起脑袋。
托着下巴的双手松开，下一秒被楚迟的大掌握住。
正当她以为，这人在她一顿夸大其词的卖惨后，会干脆的应下改良“意识剥离技术”的合作。
结果这人抓着她的手，突然单膝跪在她腿侧，殷红如血的双眸里含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只听他说：“是我的错，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你。”
楚瑶小脸懵逼，“……”不是，等等！
“五天后，我们在这里举行婚礼，我保证，一定给你一场盛大的世纪婚……”礼！
楚瑶奋力挣脱他捏着自己的大手，小巴掌糊在他嘴巴上。
捂住。
小脑瓜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你别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