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的那群核心科学家，虽然不像“深海”和“昼光会”那么没有人性，也不像“灯塔”的那群老家伙那么疯。
但是，他们对于飞离地球，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星际旅行，同样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偏执。
司丞沉声：“只要诉求合理，符合任务需求，‘远航’有资格参与。”
“既然如此，那你还觉得激进？”楚迟勾了勾唇，意有所指。
“激进。”司丞点头，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楚瑶愣了愣，下意识望向楚迟，想看他如何反唇相讥，结果听到司丞说：“当然，如果有人为了理想，甘愿为人类牺牲自我，我很赞成。”
楚瑶：“……”
突然理解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楚迟轻呵一声，吐出两个字：“伪善。”
司丞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反而看向楚瑶，仿佛是在等着她对自己的评价。
被迫加入点评小组的楚瑶，十分狗腿的朝着部长大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反驳小海因里希：“这怎么能叫伪善呢？”
“哦？那叫什么？”楚迟嘴上怪腔怪调，心里直冒酸水。
“叫……”楚瑶猛猛开动脑筋，“心系人民的生命安全！”
“噗嗤！”安静在旁边挺尸了半天的祁璟，终是没忍住，“库库库”笑出声。
“好……好一个，心系人民的生命安全！”祁上校边笑，边凑到视频前，贱嗖嗖开口：“二哥，大义啊！”
楚瑶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推开，小脸蛋上带着些嗔恼，“你不许说话！”
自己这边说的好好的，这人一开口就拆台，烦人！
被老婆嫌弃的祁上校，一脸无辜的耸耸肩，再次躺下装死。
从始至终没开口的司丞，不知道是被某个小狗腿子哄好了，还是本就心情不错。
说话的语气不冷了，态度也不冰了，悠然出声：“公允一点，我只是对自己人存有一些私心。”
从各方面衡量，楚迟的这个方案是激进的。
可正如他所说，在仅有的三年半时限里，他们做出的任何决定，本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冒险。
司丞认可这个方案，只是私心上，不希望自己的人，折损在这种未知的探索任务上。
排雷可以，没有任何信息的盲目排雷，于他而言，是对自己人的不负责任。
当然。
如果“远航”愿意扛下这个首次探索的大雷，司丞自然不会反对。
“我们这样……算不算在背后给‘远航’挖坑？”楚瑶有些犹豫。
她是不喜欢渣爹，可他是他，“远航”是“远航”。
司丞垂了垂眼帘，“自愿为主。”
楚迟嗤嗤笑了两声，“我善良的妹妹，咱们刚才说的那些，不都只是猜测吗？如果‘远航’不主动提，哪儿来的挖坑一说。”
楚瑶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在明知道，“远航”肯定会主动提出的情况下，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
跳过这一环节，三人又聊了一些具体安排。
会议结束前，楚瑶忽然开口：“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造飞船她帮不上忙，其他方向的科研也不是她的专业领域。
有上一条时间线带回来的海量资料，继续去柏林连结“拉普拉斯妖”，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毕竟，每一次穿越的时间线都是随机的。
万一接下来穿越的都是无用时间线，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隔着全息屏幕，楚迟望着视频中女孩认真的脸庞，轻叹一口气：“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一年半的时间，不是躺在“深海”的“休眠舱”，就是躺在“理想国”的“休眠舱”，都没见她有过一天悠闲日子。
司丞低低“嗯”了一声，“留在盛海休息一段时间。”
楚瑶倒是没觉得多累，不过，其他方面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点头应下：“那我就先待在这里了。”
一旁闭目养神的祁璟，安安静静听着，一句话没插，唇角却轻轻勾起。
楚瑶侧眸，看了他一眼，接着说：“正好，我可以在这里跟‘h-EV-001’多连结几次，反正有祁璟在，不会出什么事。”
祁上校微微上扬几个像素点的嘴角，默默撤回。
没好气道：“把我吸干对你有什么好处？”
楚瑶皱了皱鼻子，同样没好气：“对你当然没好处，但是对大家有好处不是？”
在“h-EV-009”的记忆投影里，“楚睦”的出现不是偶然。
他的那套口述方式，分明就是在用视频日记的形式，通过“h-EV-009”向她传递信息。
也许，在“诺亚号”穿越“维度交界”之后的每一个地球日，“楚睦”都会定时定点进入她的那间休息舱，对着“h-EV-009”，讲述“诺亚号”在“火星-A”上的发现。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
楚瑶的脑海里陡然浮现“楚睦”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他说，他是这条路上的先驱。
他说，这条路我们走了，如果走得通，你一定能够在未来见到这艘“诺亚号”。
他说，如果走不通，那就当是试错吧。
他知道，这条时间线的楚睦，一定会从他那里接收到不同时间节点的新科技。
他也知道，这条时间线的她，一定会跟“拉普拉斯妖”进行再一次连结。
也许需要很多次尝试，但总有一次，她能看见已经穿越“维度交界”的“诺亚号”，看见他留下的那些信息。
想到这里，楚瑶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怅然，是对“诺亚号”，也是对“楚睦”。
但在怅然之后，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在未来，时间的彼端，明知道自己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诺亚号”仍在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试错。
而在现在，时间的此端，他们正因为“诺亚号”的试错，一次又一次的追赶着时间。
——the End——
（第五卷·《曙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