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之神向后倒了下去。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就开始变得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萧毅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他身后，伸手想要扶住，却捞了个空。
那残破的神体，已经虚幻到了极致。
“别碰我。”
毁灭之神虚弱的意念，在萧毅的脑海中响起。
“你的‘创造’，对我没用了。”
萧毅的心，猛地一沉。
他强行将手掌贴向毁灭之神胸口处，那枚已经黯淡到几乎熄灭的神核。
精纯的【创世之源】生命能量，疯狂涌入。
然而，这一次，神核没有丝毫反应。
那些绿色的生命能量，在接触到神核表面的瞬间，就被一层无形的、灰败的“薄膜”弹开，消散在空气里。
法则磨损。
不，比那更严重。
是法则的“坏死”。
探针的秩序法则，与毁灭之神自身的毁灭神则，在他体内进行了最本源的冲撞。最后虽然被毁灭神力强行终结，但也彻底污染了神核的根基。
萧毅之前留下的那个“创造”印记，早已被磨灭得一干二净。
现在的神核，像一块被反复写入错误数据，最终彻底锁死的硬盘。
它拒绝任何新的写入。
无论是创造，还是毁灭。
萧毅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能感觉到，毁灭之神的神魂，正在这枚“坏死”的神核中，一点点地被消磨，走向真正的“终结”。
无力感，混合着尖锐的自责，攥紧了他的心脏。
是他制定的计划。
是他让毁灭之神，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唐三快步走了过来，检查了一下毁灭之神的状态，沉默了。
他拍了拍萧毅的肩膀。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们能赢的唯一方法。”
道理都懂。
可眼睁睁看着一个盟友，一个神只，因为自己的计划而走向湮灭，这种感觉，糟透了。
萧毅站起身，走向那台报废的机甲残骸。
胸口处，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边缘光滑得不可思议。
那是被“终结”的痕迹。
孔洞周围，那些曾经蔓延的银色纹路，已经化作了最细微的粉尘，连一丝一毫的能量残留都没有。
毁灭，做得很彻底。
秩序，也被消灭得很干净。
可代价呢？
萧毅蹲下身，捻起一撮那银灰色的粉尘。
冰冷，死寂。
没有任何信息。
他试图用【混元功】去解析，却只得到一片纯粹的“无”。
这东西，在法则层面，已经被彻底删除了。
焦躁，在他的心底蔓延。
单纯的创造，无法修复被法则污染的根基。
单纯的毁灭，又会连同根基一起抹除。
难道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收割者只需要不断地用这种“探针”进行污染，就能活活耗死这个世界的所有高端战力？
萧毅烦躁地闭上眼，下意识地盘膝坐下，开始运转【混元功】。
他需要冷静。
他必须冷静下来。
功法自行运转，周围空间中游离的能量，开始向他体内汇聚。
有工坊内逸散的魂力，有空气中驳杂的元素。
还有……
一缕极细微的，带着绝对冰冷秩序感的银灰色气息。
是探针的残秽。
以及另一缕，带着终结与凋零意味的暗红色气息。
是毁灭之神散逸的神力。
两股截然不同的法则残秽，被【混元功】一同吸入了他的经脉。
按照以往的经验，它们会在功法运转的第一个周天，就被转化成最精纯的魂力。
然而这一次，萧毅的全部心神，都纠缠在“如何拯救毁灭之神”这个念头上。
他的意念，没有去“转化”它们。
而是死死地“盯”着它们，试图从这两种对立的法则中，找到破解“坏死”的方法。
【混元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那两股气息，进入他的丹田气海后，并没有立刻被熔炼。
它们在他的意念引导下，被功法包裹着，开始了一场奇异的“解构”。
银灰色的“秩序”气息，它那精密、稳定、不容置疑的内在结构，被一层层地剥离开。
就像拆解一个无比精密的机械。
暗红色的“毁灭”气息，它那暴虐、终结一切的本质，也被一点点地抚平，磨去了所有的棱角。
这个过程，没有产生任何新的能量。
反而在消耗萧毅自身的魂力。
最终，当两种气息的“外壳”被彻底剥离干净后。
它们的核心，暴露了出来。
那不是任何一种能量。
而是一股……最纯粹，最原始，不带任何属性，不属于创造也不属于毁灭，仿佛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一点“本源”。
虚空。
或者说，“无”。
轰！
萧毅的识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懂了！
他终于懂了！
【混元功】！
混元归一！
这门功法的核心，从来就不是丐帮的内力转化法门！
那是道家的至高理念！是“无中生有”的“无”，是“道生一”的“一”！
它的本质，不是转化，而是“归元”！
是将一切后天诞生的，带有属性的能量、物质、乃至法则，全部还原成它们诞生之前的，最原始的“先天一炁”！
这才是它能够无限转化一切异种能量的根源！
因为它不是在做加法，而是在做减法！
是把万物，都减回最初的“0”！
“哈哈……哈哈哈哈！”
萧毅猛地睁开双眼，压抑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狂喜与释然。
他找到了！
唐三被他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萧毅？你没事吧？”
萧毅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双目亮得惊人。
“我没事！我好得很！我找到救他的方法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再次冲到了毁灭之神的身前。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
手掌，再次贴上了那枚死寂的神核。
【混元功】，以一种全新的，他刚刚才领悟的方式，全力运转！
“你要干什么？！”唐三惊骇地发现，萧毅周身的气息变了。
不再是创造与生机。
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将一切都化为虚无的“空”！
下一秒，更让他亡魂大冒的一幕发生了。
萧毅不是在输入能量。
他在“抽取”！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灰败死寂的法则碎片，正被他从毁灭之神的神核中，强行剥离出来，吸入掌心！
“嗡……”
毁灭之神那虚幻的神魂，发出了无声的悲鸣，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过程，远比直接的攻击，更加痛苦！
“住手！”唐三目眦欲裂，“你这是在抽干他最后的神性！你是在杀他！”
他想上前阻止，却被一股无形的气墙挡住。
萧毅根本没有理会他。
他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在这精细到了极点的“手术”之中。
将被秩序法则污染，又被毁灭神力冲刷，已经彻底“坏死”的法则结构，一丝一毫地，从神核的本源上剥离下来。
这个过程，就像是从一块芯片上，刮掉那些已经烧毁的电路。
稍有不慎，就会毁掉整块芯片。
毁灭之神的神魂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那半透明的身体，明暗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溃散。
唐三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无法理解萧毅的行为。
这在他看来，与虐杀无异。
终于。
随着萧毅掌心猛地一吸。
最后一丝灰败的法则碎片，被彻底抽出！
嗡——！
毁灭之神的神核，在一瞬间，黯淡到了极致，几乎彻底熄灭。
他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跌落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冰点。
但是……
纯净了。
唐三愕然地发现，那股缠绕在神核之上，代表着“坏死”与“终结”的死气，消失了。
荡然无存。
现在的神核，虽然微弱，却纯净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水晶。
一块被彻底格式化的硬盘！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反差中回过神来。
萧毅掌心的气息，再度一变。
磅礴浩瀚的【创世之源】，再无任何阻碍，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涌入了那枚纯净的神核之中！
久旱逢甘霖！
那枚暗红色的神核，在接触到生命能量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求，疯狂地吞噬着。
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亮起。
而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凝聚，更加纯粹！
萧毅看着这一幕，眼中爆发出一种名为“顿悟”的璀璨光芒。
对抗收割者的“格式化”。
需要的不是更强的“创造程序”，也不是更霸道的“毁灭指令”。
而是……
“重置”！
在它们的程序里，根本没有“ctrl+Z”这个概念！
那枚重获新生的暗红色神核，在萧毅的掌心，被纯粹的生命绿光包裹，第一次，发出了一声强健有力的心跳。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