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论武”的最终结果,与其说是一场风暴,不如说是一次无声的坍塌。
山岳斗罗败北的那一刻,整个环形山脉没有任何哗然,只有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在论武台上那个收掌而立的魁梧身影,与远处被轰飞、生死不知的山岳斗罗之间来回移动,大脑拒绝处理这颠覆常理的一幕。
旧时代的信仰,被那一记“亢龙有悔”击得粉碎。
当山岳斗罗苏醒之后,他没有怒吼,没有不甘。这位曾经代表着魂师荣耀顶点的老人,只是拖着重伤的身躯,在无数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到世界树下。
他没有抬头去看树巅的萧毅,只是深深地,将头颅叩在了地面。
一拜之后,他自行宣布解散了所有守旧派的秘密集会,并自请前往斗罗方舟最底层的动力熔炉,去做一名最普通的能量维护员。
方舟内部最后一道裂痕,就此弥合。
萧毅抓住这个时机,通过世界树,将彻底解析并简化后的【混元功】心法,与数套基础武学典籍,毫无保留地向整个大陆广播。
一场全民习武的狂潮,以前所未有的烈度,席卷了方舟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曾经因武魂普通、天赋平庸而注定一生碌碌无为的平民,在新的力量体系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
整个文明的向心力,被拧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坚韧绳索。
方舟内部一片欣欣向荣。
也正是在这团结鼎盛的时刻,跃迁航道的前方,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舰桥的宁静。
一面巨大的法则探测光幕在萧毅面前展开。
光幕的中心,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结构体,静静悬浮着。它稳定得匪夷所思,内部的法则循环往复,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构成这个结构体的法则编码,唐三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是‘艺术家’!”
那种充满了极致几何美学,如同诗歌般的编码风格,与他们之前从bUG碎片中解析出的核心编码,一模一样!
“立刻偏离航道,绕过去!”毁灭之神的声音冰冷而果决,“我们对它一无所知,任何接触都可能导致毁灭。”
唐三的神念也传来凝重的建议,先进行远程观察,收集足够的信息再做决定。
萧毅沉默着,指尖在指挥席的扶手上轻轻敲击。
片刻之后,他做出了决定。
“不。”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意志。
“我们靠近它。”
他的目光穿透光幕,仿佛要看清那遥远结构体背后的真相。
“我想知道,这个自诩为‘艺术家’的文明,对‘母体’,究竟是什么态度。”
命令下达。
庞大的斗罗方舟缓缓脱离跃迁航道,如同深海巨兽般,朝着那个巨大的法则聚合体,无声地滑行而去。
当他们终于靠近,足以用肉眼看清那东西的全貌时,即便是毁灭之神,那万古不变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错愕。
萧毅与唐三更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短暂失语。
那是一座城市。
一座完全由光与梦构成的奇幻城市,静静地悬浮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城市的建筑并非实体,而是由彩虹般缓缓流淌的光芒所构成,其线条优雅到了极致,充满了凡人无法想象的瑰丽。
街道上,行走着一个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居民”。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呈现出完美的人形,有的如骏马般奔腾,光屑从蹄下飞溅,有的则化为蝴蝶,在光之建筑间翩翩起舞。
每一个“居民”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永恒的、祥和的、宁静的微笑。
一种圣洁到能洗涤灵魂一切尘埃的气息,弥漫在整座城市之中,让每一个通过神识感知到它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神宁静,仿佛要忘却一切烦恼。
就在斗罗方舟抵达城市边缘的瞬间,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萧毅、唐三和毁灭之神的面前。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光之人形,通体散发着乳白色的柔光,看不清五官,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极致的和谐与完美。
【欢迎,迷途的旅者。】
一个平和而优美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最动听的咏叹调,直接在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我,是这座‘宁静之城’的引航者。】
【我能感觉到你们灵魂深处的混乱与挣扎。我可以为你们指引一条通往宇宙中心,一条绝对安全的航道。】
“条件是什么?”
萧毅直截了当地问道。
【引航者】那由光芒构成的脸上,永恒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
【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们,以及你们方舟之上的所有生灵,交出你们的‘负面情感’。】
祂的声音依旧优美动听,但吐露出的内容,却让唐三和毁灭之神的眼神骤然锐利。
【愤怒、悲伤、恐惧、嫉妒……】
【甚至,包括那些过于激烈的爱与恨。】
【这些,都是导致宇宙陷入无尽混乱与痛苦的根源,是‘不完美的变量’。】
【放弃它们,你们将获得永恒的宁静。同时,获得通过这条航道的资格。】
毁灭之神发出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冷哼。
“哼,原来是另一个极端的‘母体’。一个追求绝对的理性,一个追求绝对的宁静,本质上都是一路货色。”
唐三也紧锁眉头。这种做法,比神界曾经的情绪之神要极端亿万倍。那只是吸收情绪,而这位【引航者】,是要从根源上,彻底抹除!
萧毅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引航者】那张完美而空洞的笑脸。
他断然拒绝。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这才是‘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虚空中回荡,坚定而充满了力量。
“剥离了所有的情感,生命本身还有什么意义?我的‘人间道’,就是要带着这一切,好的,坏的,光明的,阴暗的,一起走下去!”
“我们不追求你所谓的永恒宁静。”
“我们想要的,是那充满酸甜苦辣的……人间烟火。”
当萧毅这番话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引航者】脸上那永恒不变的、慈悲祥和的微笑,第一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漠然。
那种眼神,仿佛在看一堆需要被清理的、无法回收的宇宙垃圾。
祂完美的人形光体开始扭曲,周围那座美轮美奂的宁静之城,也开始变得诡异、不祥。那些流动的光之建筑,优雅的线条瞬间变得尖锐,充满了凛冽的攻击性。
【无法净化的‘变量’,将被视为‘污染源’……】
祂冰冷的声音,再无半分优美,如同最终的审判。
【……予以清除。】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座光之城,从宁静的天堂,轰然变成了一座布满了致命陷阱的净化牢笼!
无数街道上“祥和”的光之居民,眼中那永恒的微笑,瞬间变成了空洞的杀意。
它们不再是生命,而是一个个没有感情的“净化程序”,如同决堤的潮水,向着斗罗方舟,发起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