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一根廊柱之后，中共地下党联络员陈默，伪装成侍应生，手心却已捏了一把冷汗。他看着顾清影在危机中从容脱身，心中波澜起伏。那张脸......太像他记忆深处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孩了。可是，她怎么会是日本贵族？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顾清影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视线，心中冷笑。军统的上司，疑似故人的同志，还有痴迷她的日本军官......这上海滩的棋局，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她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对佐藤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佐藤先生，这里太乱了，我们换个地方喝一杯压压惊如何？\"
情报已到手，障碍已清除，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佐藤看着她艳光四射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当然，竹内小姐，请。\"
顾清影含笑点头，挽上佐藤的手臂，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中，翩然离去。旗袍开衩处，步履摇曳生姿，仿佛刚才那场致命的交锋从未发生。
只有地上未干的血迹和碎裂的玻璃，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夜晚的惊心动魄。
暗夜幽灵，已然出手。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佐藤一郎的私人会客室，隔绝了舞厅的喧嚣，只剩下威士忌倒入冰球的清脆声响和若有若无的雪茄气息。气氛看似舒缓，实则暗流汹涌。
\"竹内小姐，今晚让你受惊了。\"佐藤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推至顾清影面前，目光深邃地审视着她。他不再称呼她为\"白玫\"，而是用了更具归属感的日本名\"竹内清影\"，试探之意不言而喻。
顾清影优雅地端起酒杯，指尖微凉，面上却是一派劫后余生的柔弱：\"多谢佐藤先生关怀。只是......小野先生他......\"她适时地垂下眼帘，长睫轻颤，仿佛不忍回忆刚才的恐怖一幕。
\"一个无足轻重的特工罢了，竟敢惊扰竹内小姐，死有余辜。\"佐藤语气淡漠，仿佛死的不是他的下属，而是一只蝼蚁。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探究，\"倒是竹内小姐，临危不乱，令人刮目相看。\"
来了。顾清影心中冷笑，面上却泛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红晕，带着被夸赞的羞赧与后怕：\"佐藤先生过奖了。我当时吓坏了，只是本能地躲开......没想到小野先生会撞翻桌子......\"她将\"意外\"演绎得天衣无缝。
【过目不忘】的能力让她清晰地回忆起小野倒地前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确保自己的说辞毫无破绽。
佐藤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我很好奇，竹内小姐与那位王局长（汪伪高官）似乎相谈甚欢？他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需要确认这朵带刺的玫瑰是否真的纯洁无瑕。
顾清影心中警铃微作，脸上却露出几分被冒犯的愠怒和委屈：\"佐藤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竹内清影是那种不自重的女人吗？\"她放下酒杯，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王局长主动纠缠，我正苦于无法脱身，小野先生便过来了......我本以为他是来解围的，谁知......\"她恰到好处地止住话语，眼中氤氲起水汽，将一个被误解、受惊吓的贵族千金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以退为进，反将一军！
佐藤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唇瓣，那倔强又脆弱的模样，像极了易碎的名贵瓷器，瞬间激发了他的保护欲和占有欲。他心中的疑虑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强烈的渴望。
\"是我失言了，竹内小姐勿怪。\"佐藤语气缓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像你这般明珠，岂是那种蠢货可以觊觎的。\"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以后在上海滩，有我佐藤一郎在，绝不会再让任何人骚扰你。\"
\"那就......多谢佐藤先生了。\"顾清影微微颔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寒。第一步，获取更深度的信任，完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低语。一个副官匆匆进来，在佐藤耳边低声汇报：\"将军，初步查验，小野君是中毒身亡，毒针极细，疑似来自某种特制发射装置。另外，在王局长身上搜出了这个......\"副官递上一枚小巧的徽章。
正是顾清影塞进去的那枚特高课身份徽章！
佐藤接过徽章，眼神瞬间阴鸷无比。\"八嘎！\"他猛地一拍桌子，\"果然是他！竟敢杀害帝国特工！严刑拷打，问出他的同党和动机！\"
\"嗨！\"副官领命而去。
顾清影心中波澜不惊，一切尽在掌握。她适时地露出惊恐的神色：\"佐藤先生，难道......小野先生的死，不是意外？\"
佐藤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怒气，转向顾清影时又换上了温和的面具：\"让竹内小姐见笑了。一些跳梁小丑的垂死挣扎罢了，已经解决了。\"他显然已将汪伪高官定性为凶手，并且深信不疑。
危机彻底解除。顾清影知道，自己不仅在佐藤这里洗清了嫌疑，反而因为这场\"英雄救美\"（尽管是她自导自演）加深了对方的好感和信任。
与此同时，百乐门外，暗夜街头。
沈啸坐在黑色的轿车里，听着手下低声汇报。
\"站长，查清了。'白玫'，真名不详，表面是沪上第一交际花，背景是日本没落贵族竹内家遗孤，一年前来到上海，迅速蹿红。与各方势力交往密切，但背景干净得......有点过分。\"
\"干净？\"沈啸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目光透过车窗，仿佛能穿透百乐门的墙壁，看到那个摇曳生姿的身影，\"一个落难贵族千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鱼龙混杂的上海滩站稳脚跟，成为头牌，本身就不简单。今晚的事情，太巧了。\"
\"您的意思是？\"
\"重点查她来上海之前的一切，以及她身边所有接触过的人。还有，\"沈啸顿了顿，\"今晚那个死掉的日谍小野，和他最近在查的案子，有什么关联。\"
\"是！\"
沈啸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顾清影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女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