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前进指挥部。
一名作战参谋带着亢奋:“报告,右路韩副司令员急电,我突击集群已于今日正午十二时整,向韶关外围制高点帽子峰发起总攻,目前炮火准备已持续三十分钟,朱锐司令员配属的炮兵第二纵队两个重炮营,以及各纵队所属炮兵,正对敌帽子峰主阵地进行覆盖式轰击,”
刘川正和聂政委、刘亚、谭正等人围在巨大的沙盘前,闻言立刻抬起头:“念,”
参谋迅速念道:“炮击效果显着,观测到敌多处明碉暗堡被摧毁,山头工事起火。我装甲纵队坦克第一团已前出至冲击出发阵地,摩托化步兵团及第十三纵队第37团步兵已完成集结,待炮火延伸后,即刻发起突击。韩副司令员表示,纵使帽子峰是铁打的,也要把它砸烂,完毕。”
“好,”聂政委用力一拍沙盘边缘:“告诉韩楚,放手去打,野司等着他的好消息,同时提醒他,注意部队衔接,步坦协同是关键,不要给敌人喘息之机,”
刘川补充道:“给朱锐发报,炮弹管够,不要吝啬,务必把敌人的士气轰垮,还有,通知后勤,右路兵团的弹药补给,尤其是炮弹,必须优先保障,运输车队要跟上,”
“是,”刘亚立即转身安排。
谭正也对着身边的政治部干事吩咐:“以野司政治部名义,向攻击帽子峰的部队发出战斗动员令,表彰他们不畏强敌、勇挑重担的革命精神,号召他们为解放中南再立新功,”
命令一道道发出。指挥部里,所有人的心都系在了南边那座并不算太高,却关乎全局的山峰上。
在指挥部接到电报的同时,粤北帽子峰地区,已然是一片火海。
隆隆的炮声连绵不绝。帽子峰主阵地及其周边山坡上,火光冲天,泥土、碎石、断裂的木材被巨大的气浪抛向空中。桂军经营多时的铁丝网、鹿砦被炸得七零八落,一些土木结构的火力点在精准的重炮打击下轰然坍塌。
在距离帽子峰主阵地不到两千米的一处隐蔽指挥所里,韩楚举着望远镜观察着炮击效果。他身边,站着第十三纵队司令、装甲纵队梁司令以及炮兵集群的指挥员。
韩楚放下望远镜,对炮兵指挥员说道:“老朱的炮打得不错,告诉各炮群,五分钟后,炮火向敌阵地纵深延伸,覆盖其预备队可能集结的区域和二线工事。前沿留下部分山炮、野炮,进行精确打击,掩护步兵坦克冲击。”
“明白,”炮兵指挥员大声回答,随即抓起电话传达命令。
韩楚又看向梁司令:“老梁,你的坦克,不要一股脑冲上去。以连排为单位,梯次配置,利用地形掩护,重点敲掉那些炮火遗漏的、或者又重新冒出来的火力点。注意和步兵的配合,坦克不是单独冲锋的铁疙瘩,”
梁中玉重重一点头:“副司令放心,步坦协同的条例,咱们练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让坦克引导步兵,逐点清除,稳扎稳打,”
韩楚最后看向第十三纵队司令:“老王,你的第37团是主攻,动作要快、要猛,炮火一延伸,就给我狠狠地冲上去,贴着炮弹坑往上攻,不要怕伤亡,关键时刻,干部要带头,拿下主阵地,我给你们请功,”
第十三纵队司令王司令啪一个立正:“请野司首长和韩副司令放心,第37团就是打光了,也要把红旗插上帽子峰,”
五分钟时间转瞬即逝。嘹亮的军号声响起。
“同志们,冲啊,”
“为了新中国,前进,”
四野战士们从一道道堑壕、一片片洼地中跃出,以散兵线战术,向着还在冒烟的山头发起了迅猛的冲击。与此同时,八十辆涂着八一军徽的日式中型坦克引导着步兵,开始向山坡缓缓推进,坦克炮塔不断转动,机枪手警惕地搜索着任何可能存在的火力点。
最初的推进相对顺利,残留的敌军在猛烈的炮击下似乎被打懵了,只有零星的步枪射击。但当前锋部队接近主阵地前大约五百米的一片相对平缓的斜坡时,异变陡生,
“哒哒哒哒——”
“咚咚咚咚——”
密集的机枪火力突然从几个看似被炸毁的工事废墟中,从反斜面的隐蔽射击孔里,疯狂地喷射出来,子弹泼洒在冲锋的队列中,瞬间放倒了一片战士。冲在最前面的两辆坦克,也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战防炮击中,一辆履带断裂,瘫在原地,另一辆炮塔被击中,冒起浓烟。
“他娘的,果然有暗堡,”指挥所里,王司令一拳砸桌子上。
韩楚举着望远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命令部队,停止冲锋,就地寻找掩护,炮兵,给我把刚才暴露的火力点坐标标出来,敲掉它们,”
几分钟后,后方传来炮弹的尖啸声,几发精准的炮击落在了刚才喷吐火舌的位置,炸起一团团烟尘,敌人的火力顿时弱了下去。
“再冲,”王司令对着电话喊道。
战士们再次跃起冲锋,但没冲出一百米,侧翼又一个隐蔽的机枪巢开火了,交叉的火力收割着生命。坦克试图上前压制,却因为角度问题,难以直接命中那个藏在石缝后的火力点。
进攻再次受挫。伤亡在不断增加。
“不行,这样硬冲代价太大,”韩楚放下望远镜,对王司令和梁司令说道:“桂军这帮王八蛋,工事修得刁钻,火力配置也很老道。不能这么蛮干。”
他快速思考着,目光扫视着硝烟弥漫的帽子峰:“改变战术,坦克不要强行上山了,就在山下有利位置,进行直瞄射击,压制和摧毁可见工事。步兵停止大规模集团冲锋,以连排为单位,组织爆破组、突击组,多路小群多波次,利用弹坑和地形,交替掩护,迂回接近,用手榴弹、炸药包、爆破筒,一个一个地给我端掉这些乌龟壳,”
“另外,”韩楚对通讯兵道:“给野司发报,报告我部进攻遇阻,敌军依托坚固工事顽抗,我正调整战术,以小群多路,近战爆破方式逐点清除。预计攻克时间可能延长,但我部有决心在天黑前解决战斗,”
新的战术迅速传达下去。战场形态立刻发生了变化。大规模的冲锋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个小型的、灵活的战斗小组利用地形地物,时而匍匐,时而跃进,向着敌人火力点摸去。坦克在山下提供火力支援,用精准的炮火点名暴露的目标。
战斗进入了更加残酷、更加考验单兵素质和意志力的近战、爆破阶段。
“轰,”一个炸药包塞进了机枪射孔,伴随着巨响和硝烟,里面的敌人哑火了。
“手榴弹,掩护,”
“二班从左边绕过去,吸引火力,三班爆破组,上,”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在山坡上此起彼伏。每前进一米,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四野指挥部,气氛同样凝重。接到韩楚的电报后,刘川沉默了片刻,对聂政委和刘亚说道:“果然是一场硬仗。韩楚及时调整战术是对的,这种山头,就得用这种办法啃。”
聂政委眉头紧锁:“伤亡恐怕小不了。白崇禧把他的看家部队放在这里,就是准备用血肉来耗我们时间的。”
刘川语气坚决:“时间我们耗不起,但战士的生命更宝贵,告诉韩楚,不要急躁,稳扎稳打,野司相信他的指挥,同时,电令左路肖光和正面兵团,加强攻势,再给白崇禧紧紧弦,让他不敢轻易往韶关添兵,”
“还有,”刘川看向谭正,“老谭,政治工作要跟上,尤其是伤亡较大的部队,要及时鼓舞士气,补充骨干,不能让部队打疲了,打油了。”
“明白,我立刻组织政工干部,加强一线鼓动,并协调卫生部门,全力抢救伤员,”谭正肃然道。
战斗从正午一直持续到傍晚。帽子峰主阵地上,枪炮声从未停歇,浓烟和火光也未曾减弱。四野的攻击部队一波退下,稍作整顿,在党员干部“跟我上”的呐喊声中,又一波涌上。一个个暗堡、火力点被拔除,攻击线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山顶推进。
指挥所里,韩楚接到了第十三纵队司令打来的电话,纵队司令的声音带着兴奋:“副司令,拿下了,帽子峰主阵地拿下来了,李本一那个加强团,团长被击毙,副团长带着残部退守最后几个小山头和二线工事,还在负隅顽抗,但我们已经控制了制高点,”
韩楚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动:“好,告诉部队,打得好,野司首长一定会嘉奖他们,不要停,一鼓作气,肃清残敌,彻底解决帽子峰之敌,为下一步攻打韶关城区扫清障碍,”
放下电话,韩楚长长吁了口气,对身边的参谋道:“给野司发报:经六小时激战,我部已攻克韶关外围核心阵地帽子峰主峰,歼敌大部,残敌正在清剿。我部伤亡不小,但士气高昂,决心于明日拂晓前,肃清帽子峰全部残敌,并完成对韶关城区的总攻部署,”
电报发出,韩楚走出指挥所,望向南方。帽子峰主峰上,一面鲜艳的红旗已然在晚风中猎猎作响,那面旗帜就是坚定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