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这番话,说得是半点情面也不留,那字字句句,专往截教众人那最疼的伤疤上戳。
是啊,你截教如今,还有什么?
除了那点子不值钱的颜面,与那说出来倒吓人的旧日威名,你们还有什么?
连自由也没了,不过是天庭的阶下囚,玉帝的打工人罢了。
凭什么在此处,说这般大的话?
“你!”碧霄那张娇俏的面容,霎时间便涨得通红,那握着金蛟剪的手都在颤抖,“太乙!你这牛鼻子,休要在此处与我逞这口舌之利!”
“我等姐妹便是上了神榜,那也是为我截教万仙,流过血,拼过命的!”
“不似你们阐教,只会躲在背后,行那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龌龊事!”
“怎么?”太乙真人听了这话,非但不恼,反倒是乐了,拿拂尘指着她,对周遭众人笑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便是急了。”
“当年在那九曲黄河阵里头,你们将我等师兄弟十二人,尽数拿了,削去顶上三花,闭了胸中五气。”
“那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如今倒好,事过千年,反倒在此处,论起了什么道理?”
“这天下的道理,莫非都是你三仙岛一家说了算的不成?”
不等云霄开口,琼霄早已是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脆声道:“太乙师兄此言差矣!当年阵前斗法,各凭本事,我等姐妹何曾有半分行差踏错之处?”
“倒是你们阐教,技不如人,便请动了师尊长辈,以大欺小,破我姐妹的阵法,此事,又该如何说?”
“说得好!”碧霄立时便接了上来,那双凤眼之中,满是讥诮的火焰,“当年若非元始师伯与太清师伯二位圣人亲临,以圣人之尊,行那下作之事,破了我姐妹的阵法,你们十二金仙,哪个能囫囵着走出那黄河阵?”
“如今倒好,事过千年,竟还有脸面,将这桩不光彩的旧事拿出来,当作战功一般在此处炫耀!”
赤精子见状,只得上前一步,打了个圆场:“三位师妹息怒,息怒。”
“陈年旧事,皆是量劫之下的身不由己,何苦今日又在此处,为了些许口舌之争,伤了同门的情分?”
“呸!”碧霄对着他便是一口,“谁与你们是同门?我截教可攀不上你们阐教这等盘古正宗的高枝!”
她将那金蛟剪一横,直指太乙:“我只问你,今日这桩事,你待如何?”
“莫非你阐教,当真要凭着人多势众,与我截教,在此处再做过一场不成?”
太乙真人被她这番话抢白得,亦是多了几分真火。
“做过一场?好啊!”他将那拂尘往臂弯里一甩,“我倒要瞧瞧,离了那混元金斗,离了那九曲黄河阵,你这黄毛丫头,究竟还有几分当年在阵中的威风!”
眼看着这两边,就要因为抢陆凡打起来了。
而这世间之事,最有趣的,便莫过于这前后的反差了。
若论此刻这南天门外,谁的心中最为五味杂陈,谁的脸上最为精彩纷呈,那便非佛门那一众菩萨罗汉莫属了。
尤其是那为首的燃灯古佛,他先前还因着那桩桩件件的旧事,心中憋着一股子无名火,只想着如何将这陆凡置于死地,好挽回佛门的颜面。
可如今......
他心中那叫一个悔,那叫一个恨!
悔的是自己当初为何就这般急功近利!
恨的是自己座下那些个弟子,为何就偏生招惹上了这等人物,将这天大的祸事,引到了佛门的头上!
鸿蒙紫气!
那可是鸿蒙紫气啊!
他佛门自东渡以来,汲汲营营,所求者为何?
不就是为了能在这玄门势大的东方,争得一席之地,将那佛法的光辉,普照三界么?
可如今这三界之内,道涨佛消,玄门势大,终究还是因着那三位道门圣人。
若是......
若是他佛门,也能再出一位圣人......
三对三!
那这三界的格局,怕不是要当场便改写了?
先前那些个沉没的成本,那些个死去弟子的冤屈,那些个失了的颜面,此刻在这桩天大的利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颜面?
颜面几斤几两?能比得过一尊圣人么?
燃灯心中念头急转,将那前因后果,利害得失,在元神之中推演了千百遍。
此前因为陆凡被阐教和截教呛头的事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也怨不得人家这样争。
毕竟那可是鸿蒙紫气,能与一教道统比肩的存在!
谁能不心动?
退,是断然不能退的。
今日若是就这般灰溜溜地走了,那佛门非但里子面子输了个精光,更是平白无故地,得罪了一位未来的圣人。
这等蠢事,他燃灯如何肯做?
那便只剩下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只见他竟是当着这三界神佛的面,对着那斩仙台上的陆凡,遥遥地,打了个长长的稽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先前贫僧只道陆凡小友杀业缠身,业障深重,如今见了这三生镜中种种,方才知晓,小友非但不是那邪魔外道,反倒是身负大气运,大功德,乃是我三界之中,万古难寻的有德之人!”
“贫僧先前有眼不识泰山,险些因座下弟子一面之词,冤枉了小友,铸下大错。”
“此事,是贫僧之过,是佛门之过!”
他竟是毫不避讳,当场便将这罪责,尽数揽在了自家身上。
这一下,别说是旁人,便是他身后那一众佛门菩萨罗汉,亦是听得目瞪口呆。
本来还在吵架的截教和阐教众人都愣住了。
不是,我们这都快打起来了,你想偷鸡啊?
只听燃灯继续说道:“然则,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佛门此举,看似是与小友为难,实则,亦是存了一番勘验小友道心,助小友勘破迷障,早证大道的苦心啊!”
“小友你可知晓?”
“你生来便身负无上气运,此乃天大的福缘,亦是天大的劫数!”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这般根脚,若是无人护持,无人点化,日后在这三界之中行走,不知要遭多少阴险小人的觊觎,不知要历多少九死一生的劫难!”
“我佛门此番,便是甘冒这天下之大不韪,不惜自污声名,也要设下这一重考验!”
“如此,方能为你日后修行,扫平障碍,铺就一条通天的坦途!”
“小友,你可明白我佛门这一番良苦用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