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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子柴実琴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般,极其僵硬、缓慢地将目光从稿纸上移开,对上承太郎那双深邃平静的蓝眼睛。几秒钟前那番“你画不出柔美线条”、“你这双手只适合捏碎核桃”的豪言壮语,此刻化作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脸颊和自尊心上。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如同火山喷发般直冲天灵盖,瞬间将他那张俊脸烧得通红,连耳根和脖子都未能幸免。

“呜……”一声极其压抑、如同小动物哀鸣般的呜咽从喉咙里挤出来。御子柴猛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身体顺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太丢人了!太羞耻了!他刚才居然在一个拥有“人形打印机”般恐怖能力的家伙面前大放厥词!这简直是公开处刑!他御子柴実琴这辈子都没这么社死过!什么酷哥形象,什么前辈威严,全都碎成了渣渣!

“啊!我的设定稿!”千代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中的茶杯和脚下的惨剧,发出一声心疼的惊呼,手忙脚乱地放下茶杯,蹲下身去抢救那张被茶水浸泡的彩稿。然而,她的动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依旧不受控制地瞟向工作台上那张被承太郎(或者说他的替身)处理过的原稿,粉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光芒和……强烈的好奇心。

“对、对不起!这位……空条先生?”千代一边慌乱地用袖子擦拭着彩稿边缘的水渍,一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承太郎,声音依旧带着点颤抖,但之前的恐惧已经被一种混合着敬畏和兴奋的情绪所取代,“您……您刚才那个……是叫‘白金之星’吗?它……它好厉害!简直就像最高精度的绘图仪一样!不,比绘图仪还要厉害!那种线条的生命力……”她越说越激动,脸颊也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仿佛忘记了眼前这位是几分钟前还让她吓得腿软的“不良少年”,完全沉浸在对刚才所见“神技”的赞叹中。

“嗯。”承太郎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他看着眼前这两个情绪经历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少年少女,一个羞耻得缩在墙角当鸵鸟,一个则眼睛发亮像发现了新大陆,心中那丝因琐事带来的烦躁感,奇异地消散了一些。他重新将手插回裤袋,目光再次投向那张写着“时薪20币”的招聘启事。

“工作内容?”他言简意赅地问,直接切入主题。

“啊!工作!”千代猛地回神,意识到现在不是讨论替身奥秘的时候。她连忙站起身,也顾不上那张湿掉的彩稿了,快步走到工作台前,从旁边一个整齐的文件筐里抽出厚厚一叠稿件,小心翼翼地推到承太郎面前。

“是、是这样的!我们‘梦咲堂’除了售卖漫画周边,也承接一些漫画助手的外包工作,主要是帮一些工作室或个人漫画家完成需要大量重复或要求极高精度的临摹部分。”千代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脆,但语速明显比平时快,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最近我们接了一个大单,是给一部即将动画化的热门少女漫画《星之罗曼蒂卡》制作官方复制原画集,限量发售给核心粉丝的那种!要求是必须百分百还原作者的原稿线条和网点效果,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变形或失真!而且……时间非常紧!”

她指着那叠稿件,小脸上满是苦恼:“原作者老师的画风以极其繁复华丽的背景和服装细节着称,特别是这些宫殿场景的雕花、还有角色礼服上的刺绣纹样……”她翻开最上面几张稿子,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的精细线条和需要手工贴上的复杂网点区域,“我和小御御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了,可是……”她偷偷瞄了一眼还在地上当蘑菇的御子柴,声音低了下去,“……进度还是很慢,而且还原度总被编辑说差一点感觉。再这样下去,肯定赶不上deadline了!”

千代抬起小脸,看向承太郎,那双粉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冀光芒,双手合十,用上了她最诚恳的拜托语气:“空条先生!拜托您了!请务必帮帮我们!时薪20币!不!如果您能保证这样的质量和速度,我们可以按件计酬!每完美完成一张标准原稿大小的精细临摹,额外再加5币!茶水点心无限量供应!”为了留住这尊从天而降的“大神”,千代毫不犹豫地开出了她能想到的最好条件。

墙角,捂着脸的御子柴実琴,手指悄悄张开一条缝,偷瞄着承太郎的反应。虽然羞耻感依旧爆棚,但作为一个(自认为)专业的助手,他对质量和效率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如果这个“人形自走打印机”真能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那点面子算什么!他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点头了。

承太郎的目光扫过那叠如同精密迷宫般的稿件,那些繁复的雕花、密集的网点区域,对普通人而言是噩梦,但对拥有“世界”级别精密度的白金之星来说……

“呀嘞呀嘞。”他低语一声,似乎有些无奈,又似乎只是习惯性的语气词。他伸出手,从千代推过来的那叠稿件最上方,随意地抽出了一张。

这张稿子描绘的是《星之罗曼蒂卡》中女主角在王宫舞会上亮相的经典场景。画面中心的女主角身着缀满星辰般碎钻的华丽礼裙并非难点,真正的挑战是背景——一座极尽奢华之能事的洛可可风格宫殿内部。巨大的落地窗框上缠绕着藤蔓般扭曲的金色浮雕,每一片叶子、每一朵卷须都刻画入微;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吊灯由数百颗切割完美的“水晶”组成;墙壁上覆盖着繁复的织锦纹样,上面绣着密密麻麻的家族徽章和神话故事微缩场景;就连大理石地板的拼花,都精细到了每一块地砖的缝隙和反光!整张背景稿的线条密集程度,足以让任何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当场晕厥,更别提还要完美复制其上的阴影网点和质感贴点了。

千代和御子柴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这张稿子是整个项目中公认最难啃的骨头之一!他们尝试过几次,最终都因为无法达到要求的精度和还原度而放弃了,只能留到最后处理。这位空条先生……能行吗?

承太郎只是平静地将稿纸在工作台上铺平,用镇纸压好。他甚至没有坐下,依旧保持着挺拔的站姿。然后,他再次抬起了手。

“白金之星。”

紫色的巨人无声降临。

这一次,千代和御子柴虽然依旧感到心悸,但更多的是屏息凝神的期待。他们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金之星的动作。

只见白金之星巨大的手掌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支崭新的、细如发丝的蘸水笔(显然是千代刚才慌乱中碰掉的备用笔)。它没有立刻落笔,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高倍的扫描仪,平静地凝视着原稿上那令人绝望的复杂背景,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数据流在飞速闪过。

一秒,两秒……

就在御子柴怀疑这“精密仪器”是不是也需要预热时间时,白金之星动了!

唰——!

笔尖化作一道肉眼根本无法追踪的蓝色流光!它不再是单一的线条运动,而是如同拥有无数分身的幻影,在稿纸上方交织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蓝色光网!落笔的声音不再是单一的“嗤嗤”声,而是连成一片、如同骤雨敲打芭蕉叶般的密集细响!

笔尖所过之处,奇迹诞生!

那扭曲盘绕、如同活物般的金色藤蔓浮雕,被一丝不苟地完美复刻!叶片的锯齿边缘,卷须的细微转折,浮雕凸起的立体感,甚至原作线条因手绘而产生的、极其微妙的顿挫感和生命力,都被白金之星精准地捕捉并重现!仿佛不是临摹,而是将原稿通过某种分子级别的扫描仪直接打印了出来!

紧接着是水晶吊灯!数百颗“水晶”的切割面、复杂的悬挂结构、金属支架上细微的雕花……在白金之星的笔下,以非人的速度被清晰而准确地构建!每一根线条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粘连或犹豫!阴影部分需要贴上的密集网点纸区域,也被白金之星用笔尖精准地“点”了出来,点与点之间的间距均匀一致,形成的灰度过渡平滑自然,完美再现了水晶的剔透与光感!

然后是墙壁的织锦纹样!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微缩场景:骑马决斗的骑士、起舞的宫廷贵妇、花园里的独角兽……每一个微小的人物、动物、花草,其轮廓和特征性线条都被白金之星以令人发指的精度还原!虽然缩小后只是寥寥数笔,但神韵和动态捕捉得极其到位,丝毫没有因为缩小而变得模糊或走形!原作中因快速绘制而留下的、体现布纹质感的细微抖动线条,也被完美模仿!

最后是地板!看似简单的几何拼花,却因为透视和光影而变得复杂。白金之星处理起来更是举重若轻,笔尖如尺规般精准地画出每一道直线和弧线,地砖缝隙的粗细变化、石材反光区域的留白处理,都做得无可挑剔!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更没有一处修改!白金之星的手臂如同最精密的工业机械臂,稳定得可怕,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

当最后一道线条完美收尾,白金之星放下蘸水笔时,千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开始,仅仅过去了四分三十七秒!

而呈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宫殿背景稿!不,不能说是几乎一模一样!那张由白金之星刚刚完成的临摹稿,其线条的清晰度、肯定度,甚至在某些极细微的笔触表现力上,似乎比原作者那张因为反复修改而略显毛糙的原稿……还要完美!还要“干净”!

“……”御子柴実琴已经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他蹲在地上,仰着头,嘴巴保持着能塞进一个灯泡的姿势,目光呆滞地在原稿和临摹稿之间来回移动,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差别,最终宣告失败。巨大的冲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反复回荡:怪物……这家伙和他的替身……都是怪物级别的!

“好……好厉害……”佐仓千代则是双手捂着小嘴,粉色的眼眸里仿佛有无数小星星在闪烁,充满了纯粹的崇拜和激动。她凑到临摹稿前,几乎是趴在上面仔细检查,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佩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临摹了!这是对原作线条灵魂的完美复刻和升华!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承太郎,小脸红扑扑的,兴奋得语无伦次:“空条先生!太棒了!完美!不!是超越完美的杰作!白金之星简直是……是艺术之神赐予的画笔!您……您一定要留下来帮我们!拜托了!时薪……不!按件计酬!就按刚才说的!每张精细稿额外5币!不!10币也可以商量!”

墙角,御子柴终于从极度的震撼和羞耻中找回了一丝理智。看着千代那副恨不得把承太郎当救世主供起来的样子,听着那不断加码的薪酬,一股强烈的、属于“前辈助手”的危机感(以及微妙的醋意)涌上心头。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差点闪到腰,强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扯开的衣领和骷髅项链,试图挽回一点破碎的形象。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专业(尽管脸颊依旧残留着红晕),“那个……空条是吧?虽然……呃……你那个‘白金之星’确实……嗯……有两下子。”他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直视承太郎的眼睛,“但是!少女漫画的精髓可不只是线条精准就够的!更重要的是情感!是氛围!是那种让读者心跳加速、小鹿乱撞的梦幻感!你这种冷冰冰的、像机器一样的画法,就算线条再完美,没有注入爱和灵魂的话,也只是一具空壳!懂吗?空壳!”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试图在“专业领域”找回一点场子。

“小御御!”千代不满地拉了拉御子柴的袖子,觉得他在鸡蛋里挑骨头。

承太郎对御子柴的“专业质疑”置若罔闻。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地伸手,从旁边堆放杂物的架子上拿起一本封面极其华丽、画风甜腻得能齁死人的少女漫画单行本——正是《星之罗曼蒂卡》的第一卷。他随意地翻开一页,上面是男女主角在月光盛开的玫瑰园中第一次接吻的着名场景,画面充满了粉红泡泡和闪亮星光特效。

他将这页摊开放在工作台上,然后,再次抬起了手。

“白金之星。”

紫色的巨人应召而现。

这一次,白金之星没有拿蘸水笔,而是拿起了一支细头的针管笔和一支极细的白色高光笔。它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落在漫画那充满情感爆发的画面上。

笔尖落下。

唰唰唰!

依旧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但这一次,笔触不再仅仅是刚硬的精准。白金之星用针管笔在男主角深邃凝视女主角的眼眸中,极其微妙地加深了瞳孔边缘的轮廓线,仅仅是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变化和加粗,瞬间让那眼神中的专注和深情放大了数倍,仿佛能穿透纸背!它在女主角因羞涩而泛红的脸颊晕染处,用高光笔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频率点下极其细密、均匀的白点,模拟出皮肤透出红晕的细腻光泽和柔焦效果,让那抹羞红瞬间变得鲜活欲滴,仿佛能感受到温度!

接着,它处理背景中那些飘落的玫瑰花瓣。笔尖在花瓣边缘勾勒时,巧妙地加入了一丝丝极其微妙的、不易察觉的抖动,模仿出手绘时因情感投入而产生的自然笔触感,让原本可能显得死板的花瓣瞬间拥有了随风飘落的轻盈动态!那些作为氛围点缀的闪亮星光特效,也被白金之星用高光笔以看似随意实则精心计算过的疏密节奏“点”出来,大小不一,错落有致,营造出梦幻迷离的光影效果,完美烘托出场景的浪漫氛围!

整个过程依旧快得不可思议,当白金之星停笔时,原漫画中那个经典的吻戏场景,其情感张力和梦幻氛围,竟然被硬生生地提升了一个档次!画面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无形的、令人心跳加速的粉红滤镜!

“……”御子柴実琴看着那被“注入灵魂”的画面,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质疑,所有的“专业理论”,在这份超越了人力的、连“情感”都能精准量化并完美复刻(甚至强化)的“神技”面前,被碾得粉碎。他感觉自己作为助手的尊严和存在价值,正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哇啊——!!!”千代则是激动得跳了起来,粉色双马尾和头顶的蝴蝶结都跟着欢快地晃动,“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感觉!天哪!白金之星连‘少女心’都能画出来吗?!太不可思议了!空条先生!您……您和白金之星简直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她已经完全被折服了,看向承太郎和白金之星(消失的位置)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

承太郎对千代的赞美和御子柴的石化依旧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放下手中的漫画单行本,目光再次落回那叠厚厚的、等待临摹的原稿上,又扫了一眼墙上指向deadline的日历。

“呀嘞呀嘞daze。”他低声自语,似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伸出手,从千代面前那叠稿件中,稳稳地拿起了最上面厚厚的一沓——大约有二十多张,全是如同刚才那张宫殿背景般精细到变态的稿件。

“工作,”他将稿件在工作台上码放整齐,动作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利落感,“从现在开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没有坐下,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仿佛一尊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雕塑。然后,他再次抬起了右手,低沉的声音在安静下来的小店中清晰地响起:

“白金之星。”

蓝色的巨人如同最忠诚的守护灵,无声地矗立在他身后。随着承太郎的心念,白金之星伸出了它那双能粉碎钻石、也能执掌神之画笔的手,稳稳地拿起了蘸水笔,锐利的目光锁定了第一张稿纸上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繁复图案。

笔尖,悬停。

一场由替身使者主导的、少女漫画临摹界的“工业革命”,在这间名为“梦咲堂”的温馨小店里,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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