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健健康康的人，这么从车上跳下去，也得一身伤痕，她这具破败的身体，跳下去，只怕，得摔得站都站不起来。
可就算是遍体鳞伤，就算是手足皆断，她爬也要爬到警察局，让警察帮她找回她的小川。
车门拉不开。
慕归程盛怒之下，都不忘上安全锁，她恨得一拳狠狠砸在车门上，她的手被震得生疼，她依旧在这座牢笼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慕二少，小川他现在真的很危险，江临他……他不是人，他和沈雪瑶看不得小川好，他们把他送给了坏人，慕二少，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信我呢！”
慕归程猛踩刹车，沈倾没有坐稳，脑袋狠狠地撞在前面车座上，撞得她双眼发黑，差点儿直接从车座上滚落。
“沈倾，我说过，你再敢说瑶瑶一句不是，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啊……”
沈倾笑得凄凉，“慕二少，恭喜你，你做到了，我早就已经生不如死了。”
无数个日夜，沈倾每一次从看不到光的噩梦中惊醒，她都希望，五年前车祸中惨死的人是她。
如果，五年前，惨死在车祸中的人是她，她便不用在监狱中，经受那四年生不如死的折磨。
更不用连累小川，被沈雪瑶他们害得断了腿，现在，更是落入了惨无人道的人手中！
“慕二少，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不管沈雪瑶说什么，你都深信不疑，我说的话，你却半个字都不信？”
“沈倾，你有什么资格跟瑶瑶相提并论？！你背叛我，你害死了大哥，你一身肮脏，可瑶瑶呢？她为了救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沈倾，瑶瑶对我一腔真心，她干干净净，你想跟她比？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至于江临……”
“沈倾，你和别人乱来，江临把你捉包，他盛怒之下对你生的那个家伙动手，但我不信他会他送给人贩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人若是连自己孩子的命都不在意，岂不是畜生不如？！所以，你不必借着他，在我面前装可怜！因为，我不会信！”
沈倾继续笑，她的笑意，比她那张惨白的小脸，还要惨淡苍凉。
是啊，一个人，若是连自己孩子的命都不在意，畜生不如！
小九，你畜生不如啊！
沈倾脑子本来就晕得厉害，慕归程车子开得飞快，她的大脑，更是一片混沌。
明明，意识已经是极度模糊，但有一点，她的心中，又无比清醒。
她得想办法救她的小川。
可直到慕归程狠狠地将她摔在倾城居主卧，她依旧没有想出好的法子，救她的小川。
倒是，这漆黑的夜，怎么都看不到光明。
意识昏昏沉沉之中，沈倾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了慕归程说过的一句话。
他嫌她脏，他怕被她传上什么病。
是不是，她提醒他，她很脏，他就会，放过她了？
那样，她也就有机会出去报警，去找她的小川了……
“慕二少，我脏。”
沈倾声音沙哑得如同被车轮碾过，她抓着床单，缓和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慕二少，难道你不怕得病？！”
沈倾以为，她这么说，慕归程会放过她的，只是，她终究不能如愿。
沈倾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梦。
她梦到，她的小川，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身上别的地方，也布满了伤痕。
可就算是这样，依旧有人拿着棍子，不停地狠狠地打她的小川。
一棍一棍，揍得她的小川，怎么都爬不起来。
她用力伸着手，她想要抓住她的小川，把她的小川护在她的怀中，可她怎么都触碰不到她的小川。
看着又有人拿来了一根更粗的棍子，她急得浑身发颤，生怕他们会将这棍子砸在小川身上。
她的小川，看上去是那么脆弱，那么小，她不敢想，这一棍子落下去，她的小川，会有多疼。
她的小川，定然受不住的，她想，替她的小川承受所有的疼，可她碰都碰不到她的小川，她根本就无法将他护在怀中。
这根棍子，倒是没有砸落在小川身上，但却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刀，狠狠地砍在了小川的手脚上……
小川，小川……
沈倾撕心裂肺地喊着小川的名字，她不知道，她怎么做，才能救她的小川。
远远的，沈倾看到了慕归程，她跌跌撞撞扑过去，大声哭喊，小九，救救我们的小川，救救他……
小九，小九，你救救他……
她的小九，曾经将她宠得无法无天的小九，眉眼冷凝，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却像极了砍向小川的那把冰冷锋利的刀。
他极度厌恶地将她甩开，说出的每一个字，寒凉蚀骨，沈倾，那个家伙，早该死了！
小九，你怎么能这么狠呢！
狠到，我都不敢爱你了。
小九，我不爱你了。
明明，这只是一场梦，沈倾心口依旧疼得带着她的整具身体克制不住痉挛。
可该死的，怎么能是她的小川呢！
该死的，是她啊！
五年前，她就已经该死了。
她又梦到了五年前的那场车祸，慕淮南的车，狠狠地从祁云汐身上碾过，随即不受控制地冲下断崖。
天翻地覆的那一刻，慕淮南不管不顾地护在了她身上，从此，便是她一生的黑暗。
大哥，为什么要救我？
大哥，如果我活下来，只是为了遍尝这个世界的黑暗与绝望，我宁愿你从来都不曾救过我。
慕归程刚刚放开沈倾。
他正想去冲个澡，他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小九……”
慕归程脚步一顿，他那颗冷硬的、被寒冰覆盖的心，忽而软到颤栗，他忍不住转身，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脸，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是不是，她的心中，还是有他慕归程的？
如果，她愿意改，她不再四处勾男人，她愿意好好爱他慕归程，哪怕，她负过他，伤过他，甚至，她害死了他的亲大哥，把他的亲生母亲害成了植物人，他也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
救赎她，也救赎他自己。
他会像以前一般，将她捧在掌心，如珍如宝，再不去计较，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小九，我不爱你了。”
慕归程的心，彻底沉沦谷底，光明也瞬间被阴翳覆盖，原来，她在梦中，喊出他的名字，不是因为她心中还有他慕归程，而是因为不爱啊！
好一个不爱！
慕归程死死地扼住沈倾的肩膀，声音寒得如同刺骨的冰锥，“沈倾，你爱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