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通讯器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像一条阴冷的毒蛇，盘踞在林晚的视线里，将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绞杀。
【清道夫】
【彻底清除所有物理及电子痕迹，包括你。】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这不是警告，这是死刑判决书。对方已经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不再满足于监视、试探和操控，而是要动用最极端、最专业的手段，让她和所有相关的证据，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物理清除……这意味着什么？意外？失踪？还是更直接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她躺在寝室的床上，黑暗中，苏晴均匀的呼吸声近在咫尺。这曾经让她感到安心的声音，此刻却像是死神的秒针，在寂静中滴答作响，计算着她所剩无几的时间。这个她生活了数年的地方，这个看似安全的象牙塔，已然变成了最华丽的囚笼，而屠夫的刀，已经悬在了头顶。
不能坐以待毙！
绝对不能！
求生的本能和为姐姐复仇的执念，如同两道炽热的岩浆，在她冰冷的血管里奔涌冲撞，硬生生将那股灭顶的恐惧压了下去。她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那双眸子闪烁着如同被困母兽般的、绝望而凶狠的光芒。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拼死一搏！
她首先需要确认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第二天，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照常上课、去图书馆，但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她不再仅仅警惕苏晴，而是开始留意身边出现的每一个陌生人，每一辆在校内缓慢行驶的无牌车辆，每一个看似偶然却重复出现的面孔。
她注意到，图书馆对面那栋平日里很少有人的实验楼，某个楼层的窗口，似乎总有一道反光，像是望远镜镜片的反光。她去食堂吃饭时，感觉身后似乎总有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当她猛地回头时，却又只看到行色匆匆的同学。甚至在她去洗手间时，也感觉隔间外有短暂的、不自然的停留。
这些发现让她毛骨悚然。监视的网，已经收得如此之紧了吗？“清道夫”是否已经就位，正在寻找着最佳的下手时机？
她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加密通讯器，它依旧冰冷而沉默。江辰让她等待指示，可她还能等多久？也许下一秒，意外就会降临。
她必须主动做点什么，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根渺茫的蜘蛛丝上。
她想起了江辰给她的那个深蓝色笔记本，里面除了记录，似乎还提到过几个当年可能与项目有关、但后来似乎并未被完全“安抚”或者心存疑虑的、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的名字。这些人，或许是她能接触到的、秦家势力范围之外的可能突破口。
但如何联系他们？她的网络活动很可能被监控，电话更是不安全。
她需要借助一个完全中立的、不会被怀疑的渠道。
一个名字跳入了她的脑海——陆子豪。
这个阳光开朗、心思单纯的篮球社长，对她有明显的好感，而且他家庭背景简单，社交圈广泛，与整个事件毫无瓜葛。最重要的是，他之前“偶然”出现在图书馆帮她解围，很难说是不是纯粹的巧合。或许……可以冒险利用一下他的这份好感？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丝愧疚，但形势所迫，她别无选择。
下午，她主动给陆子豪发了一条微信，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扰：
【陆子豪，不好意思打扰你。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陆子豪几乎是秒回：【学姐你太客气了！什么事尽管说！保证完成任务！(^▽^)】
林晚斟酌着用词：【我记得你认识很多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人脉很广。我想找一位几年前毕业的、叫赵峰的学长，好像是计算机系的，打听一点关于当年学校技术项目的情况（纯属个人好奇）。但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你能帮我问问看吗？】
她选择了笔记本上记录的一个名字，理由编造得尽量模糊自然，将目的隐藏在“个人好奇”之下。
陆子豪很快回复：【赵峰学长？我好像有点印象！包在我身上！我去几个校友群里问问看，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他的热情和效率让林晚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负罪感也更重了一分。她这是在利用一个无辜者的善意，将他可能置于未知的风险边缘。
发出求助后，便是更加焦灼的等待。一方面等待陆子豪的消息，另一方面，更是警惕着身边随时可能出现的致命危险。
傍晚，她独自一人在食堂吃饭，刻意选择了一个靠近角落、背靠墙壁的位置，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观察整个食堂的情况。她小口吃着索然无味的饭菜，眼角的余光却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周围。
就在这时，她看到两个穿着后勤维修工制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推着一辆装着工具和梯子的小推车，走进了食堂。他们似乎是要进行某种例行检修，目光在食堂的灯具和线路上扫视。
这本是校园里常见的景象，但林晚的心却猛地一紧。
这两个“维修工”走路的姿态过于沉稳，眼神过于锐利，完全不像普通的工人。他们的目光似乎在不经意间，多次扫过她所在的这个角落！
是“清道夫”吗？他们竟然敢在人来人往的食堂动手？还是说，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恐吓和施加压力？
林晚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手悄悄伸进衣袋，握住了那罐防狼喷雾和那个纽扣干扰器。她死死盯着那两个男人，计算着如果他们靠近，自己该如何反应，如何制造混乱，如何逃跑。
那两个男人在食堂中央检查了一会儿灯具，然后推着车，开始朝着她这个方向移动！
一步，两步……
距离在拉近！
林晚甚至能看清他们帽檐下那双毫无感情的、如同机械般的眼睛！
她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就在她准备按下干扰器，并大声呼救的瞬间——
“林晚学姐！”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陆子豪端着餐盘，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真巧啊学姐！你也这么晚吃饭？”
他的突然出现，像一道阳光，瞬间冲散了那令人窒息的阴霾。
那两个“维修工”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们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陆子豪，又对视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改变了方向，朝着食堂另一个出口走去，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林晚后背惊出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衫，她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对陆子豪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是啊，刚忙完。你呢？训练结束了？”
“刚结束，饿死我了！”陆子豪埋头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对了学姐，你让我打听的那个赵峰学长，我问到了！他毕业后去了南方一家科技公司，这是他的工作邮箱和一个不怎么用的社交账号Id，我发给你！”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将信息发给了林晚。
信息！这么快就拿到了！
林晚心中一阵激动，连忙道谢：“太谢谢你了陆子豪！真是帮了我大忙！”
“小意思啦！”陆子豪摆摆手，浑然不觉自己刚刚可能无意中搅黄了一场潜在的“意外”，也浑然不知自己传递的信息意味着什么。
看着陆子豪毫无阴霾的笑容，林晚心中的愧疚感如同藤蔓般蔓延。她利用了他，而他却一无所知，依旧真诚地帮助她。
就在这时，她贴身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再次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她心中一动，借口去洗手间，起身离开了座位。
在洗手间隔间里，她锁好门，迅速取出通讯器。
屏幕上显示着新的信息，依旧简短，却带着一种紧迫：
【分析初步完成。‘碎片’指向明确，风险等级极高。原定计划变更。明晚十点，校艺术中心地下道具仓库，备用电源间。仅你一人。携带所有备份。最后机会。——c】<｜end▁of▁thinking｜>
“最后机会。”
这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楔子，钉入了林晚的心脏。加密通讯器屏幕上的幽光熄灭，隔间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撞击胸腔的闷响。
江辰（或者是他派来的那个陌生男人）用了这个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掌握的证据足够致命，也意味着对方的“清除”行动已经迫在眉睫，他们必须在此之前，完成最后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的集结与反击。
校艺术中心地下道具仓库，备用电源间……一个比校史馆楼梯间更加偏僻、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选择这里，无疑是因为其复杂的结构和稀少的人流，能够最大程度地避开监视。但同样，这也意味着一旦被发现，他们将无处可逃。
“仅你一人。”
“携带所有备份。”
命令清晰而决绝。他要她孤身赴约，并带上所有的筹码。这是一场豪赌，押上她手中所有的证据，也可能押上她的性命。
回到食堂，陆子豪已经吃完离开。林晚食不知味地扒拉了几下饭菜，便起身离开。她的脑子很乱，需要冷静，需要为明晚的会面做最充分的准备。
所有备份……
她手头有哪些备份？
那个藏在市中心公园储物柜里的深蓝色笔记本？
那个上传到海外匿名云盘的加密数据？
以及……她脑海中记忆的、那些无法被物理夺走的关键信息。
笔记本必须取回。云盘数据需要准备一个离线拷贝。而她自己，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她没有立刻回寝室，而是再次离开了学校，前往市中心公园。一路上，她反复换乘交通工具，绕行路线，如同惊弓之鸟，确认着每一个细节。取出笔记本的过程很顺利，那个不起眼的储物柜似乎并未被人动过。
将笔记本小心翼翼藏进帆布包夹层，她找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的黑网吧，用现金开了一台机器。在断网状态下，她登录了那个海外匿名云盘（使用了极其复杂的跳转和加密手段），将最关键的那部分数据，下载到了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的U盘里，并再次进行了加密。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她带着笔记本和新拷贝的U盘，如同怀揣着两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踏上了返程的路。
回到校园，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感似乎更加强烈了。她总觉得有视线黏在背上，回头望去，却只有行色匆匆的学生和暮色中模糊的建筑轮廓。是心理作用，还是“清道夫”真的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寝室里，苏晴不在。这反常的情况让林晚心头一紧。她迅速检查了自己的物品，尤其是那个放着假U盘的笔袋——位置似乎有极其微小的变动。苏晴又搜查过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真正的备份U盘和笔记本，分别藏在了不同的、更加隐蔽的地方，然后坐在书桌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她需要复盘，需要预演明天晚上可能发生的一切。会面是真是假？如果是陷阱，她该如何应对？如果江辰真的来了，他们又该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制定出可行的计划？那个“风险等级极高”的分析结果，到底是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盘旋，找不到答案。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和等待的煎熬，几乎要将她逼疯。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本地的固定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林晚同学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陌生的中年女声。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校复查工作组的王老师。”对方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带着一丝公式化的严肃，“通知你一下，关于林晓同学情况的初步复查报告已经形成，明天上午九点，请到行政楼306会议室，工作组将向你通报相关情况。”
初步报告？明天上午？
就在她和江辰约定最终会面的前一天！
这绝不是巧合！
秦瑶那边果然没有闲着！他们抢在江辰和她行动之前，要抛出他们的“官方结论”了！这个所谓的“初步报告”，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经过精心粉饰，可能承认姐姐部分无关痛痒的“贡献”，但绝不会触及核心责任问题，更会将所有矛头巧妙引开，甚至可能反过来坐实一些次要的“失误”，彻底将姐姐的冤屈盖棺定论！
一旦这个“官方结论”公布，她再想翻案，将难如登天！而且，参加这个通报会，本身就可能是一个陷阱，是为了将她控制在特定地点，方便他们行动？
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可能错过明晚与江辰的关键会面，甚至自投罗网。
如果不去，则意味着她主动放弃了在“官方渠道”争取的最后机会，也可能会被对方以此为借口，进一步污名化。
进退维谷！
林晚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沉默了几秒钟，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回答：“好的，王老师，我知道了。明天上午九点，我会准时到。”
挂断电话，她靠在椅背上，感觉一阵眩晕。
对方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工作组通报，地下仓库会面……两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竟然挤在了前后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内！
这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围剿，无论她选择哪一条路，似乎都布满了荆棘和陷阱。
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不能乱，林晚，越是这样时候，越不能乱。
她仔细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工作组的通报会，很可能是一个烟雾弹，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或者是一个双重保险。他们的真正杀招，很可能还是隐藏在暗处的“清道夫”和明晚的那场“最后机会”。
那么，明天的通报会，她必须去。不仅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