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联合储行大厦顶层，行长办公室的寂静被一声脆响砸破——青瓷茶杯在地面炸开，淡绿色的阴茶水溅到判官的官靴上，碎片还沾着没凉透的水汽。
“又跑了三个高级客户经理？！”阎行长的脸铁青得像阴间的鬼柳木，指节因攥紧拳头泛白，“江沉那个阳间来的混蛋，敢盯着我银行的人挖！”
站在一旁的判官早吓得头垂到胸口，冷汗顺着额角的鬼纹往下淌：“行长，曙光集团给他们开了三倍薪资，还……还承诺给‘阳间年假’。”
“年假？！”阎行长的怒吼震得桌上文件乱飞，纸页擦着判官的耳朵划过，“他们是鬼！魂体见了阳光就散，要什么阳间年假！”
“据、据说……是去阳间的海边踩沙，晒晒太阳——得裹三层防魂散的纱巾，还能给阳间的亲人扫扫墓。”判官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荒谬！”阎行长一巴掌拍在红木办公桌上，桌面竟震出一道裂纹，“我幽冥银行立了千年，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竞争！立刻召集所有高管开紧急会，我要让江沉知道，谁才是阴间金融界的老大！”
与此同时，一街之隔的曙光集团总部，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欢迎各位加入曙光！”江沉笑着与新入职的鬼职员们握手，指尖泛着淡淡的阳气——这是活人独有的温度，让鬼魂们莫名安心，“咱们这儿实行四天工作制，工位旁都有香火补给站，每月管够；另外，每年一次阳间团建，想去看海、爬山都行。”
一个穿素色旗袍的女鬼怯生生往前挪了半步，魂体还带着刚死不久的透明感：“老板，真、真能去看海吗？我死了一百年，只在梦里见过阳光下的海……”
“当然能。”江沉爽快点头，指了指身后的行政专员，“行政部已经批量采购了SpF1000+的防魂散霜，到时候包往返阴阳通道的门票，放心去玩。”
女鬼的眼睛瞬间亮了，周围的新职员们也跟着笑起来，原本拘谨的气氛瞬间松快下来。
林晚站在江沉身边，压低声音提醒：“你这挖墙脚的力度是不是太猛了？阎行长刚才又在办公室砸东西，听说连祖传的阴玉印章都差点摔了。”
江沉挑了挑眉，眼底藏着笑意：“这才只是热身。重头戏还没上呢——幽冥银行的首席炼器师司徒明，你们接触得怎么样了？”
“难。”林晚轻轻摇头，指尖划过手里的资料册，“他在幽冥银行待了三百多年，是阴间顶尖的炼器大师，地位高、待遇也厚，据说阎行长把他当‘镇行之宝’，想挖动他，难如登天。”
江沉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再难的人，也有想要的东西。关键是找对‘筹码’——他要的不是薪资，是别的。”
最近的阴间金融界，早被这场“人才战”搅得沸沸扬扬。曙光集团靠着“弹性工作制”“阳间团建”这些新鲜福利，从幽冥银行挖走了不少中层，连人力资源总监上个月都带着年度调薪方案跳槽了。街头巷尾的鬼魂们，聊的全是这事。
“你听说没？信贷部的老王昨天刚递辞呈，今天就去曙光上班了！听说曙光给的香火补贴，比他在银行干十年还多！”
“这算啥？我表哥是幽冥银行的技术岗，说他们部门一半人都在偷偷投曙光的简历——人家那边加班给双倍香火，还能免费学阳间的新技术！”
“可咱们是鬼啊，学阳间技术有用吗？”
“怎么没用！曙光说以后要搞‘阴阳跨境支付’，懂阳间技术的鬼，以后升职快着呢！”
两个小鬼蹲在路边烧纸钱，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闹，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飘来的银行稽查员——对方的脸黑得像锅底，魂体都在隐隐发抖。
幽冥银行地下三层的炼器工坊，是整个阴间最核心的技术区。首席炼器师司徒明正趴在工作台前，鼻尖几乎碰到一台半人高的机器，手里捏着根比头发还细的铜针，小心翼翼地调试符咒凹槽。
他今年三百二十岁，在阴间算“高龄鬼才”——经他手做的法器，小到能传消息的“魂音符”，大到能跨阴阳转账的“通界仪”，全是阴间的顶尖水准。只是他的模样实在不起眼：个子矮矮的，总穿一件沾满符水印记的灰长袍，头发乱得像刚被雷劈过，发梢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朱砂；左边的胡子明显比右边短一截——那是他思考时下意识揪掉的，三百年下来，愣是没改过来。
“司徒大师，行长请您去顶楼开会。”一个穿侍从服的小鬼从门外探进头，声音怯生生的。
司徒明头也没抬，手里的铜针稳稳扎进机器凹槽：“没空。这台符咒打印机正调能量流呢，差一丝就炸了——要么等我弄完，要么你们自己来收拾残局，顺便赔我这儿的千年魂木材料。”
小鬼早习惯了他的脾气，喏喏地应了声，悄悄退了出去。
十分钟后，阎行长竟亲自来了。他踩着厚重的黑靴，在工坊的金属地板上踩出“噔噔”的响，老远就喊：“司徒啊，咱银行现在快被江沉逼死了，你得帮我一把！”
司徒明这才从机器后抬起头，脸上还沾着点铜粉：“要是让我去挽留跳槽的人，您找别人吧。我只会炼器，不会‘炼心’——留不住人的。”
“不是留人！是挖人！”阎行长急得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长袍，“听说曙光搞出了新型符咒打印技术，效率是咱们的三倍！你去把他们的技术总监挖来，不管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司徒明皱起眉，往后退了半步，挣开他的手：“行长，这不合行规。我是炼器师，不是挖人贩子。而且我现在忙着改进转账符咒，再差一步就能把能量损耗压到10%以下，没空……”
“行规？”阎行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工坊里的金属工具都跟着颤了颤，“江沉挖咱们的人时，讲过行规吗？这事关幽冥银行的颜面！你只要办成，今年的年终奖翻倍！”
司徒明看着他急红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继续摆弄机器：“我考虑考虑。”
阎行长以为他松了口，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走——没注意到司徒明眼底闪过的一丝厌烦。
第二天，司徒明罕见地提前关了工坊的门。他揣着个布包，站在曙光集团总部对面的街角，鬼鬼祟祟地观察了半个钟头。
他看见僵尸职员抱着文件跑过，脸上没了在幽冥银行时的僵硬；看见吊死鬼客户经理和同事开玩笑，舌头甩出来时，对方还笑着递给他一根“魂丝糖”；甚至看见江沉亲自给门口的扫地老鬼递了瓶香火饮料——这在等级森严的幽冥银行，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司徒大师？您怎么在这儿？”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司徒明猛地回头，看见林晚抱着一堆文件站在那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他顿时有些尴尬，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布包：“我、我正好路过……”
“既然路过，不如进来坐坐？”林晚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我们刚从阳间引进了3d建模仪，能实时模拟符咒的能量流，您或许会感兴趣。”
司徒明本想拒绝，但“3d建模仪”“实时模拟能量流”这几个词，像钩子一样勾住了他的好奇心。他做了三百年炼器师，最痴迷的就是新技术——犹豫了几秒，他还是点了头。
走进曙光集团的瞬间，司徒明就愣住了。
这里没有幽冥银行那种压抑的黑红色调，反而刷着淡蓝色的墙，天花板上挂着模拟阳间阳光的魂灯，暖融融的；墙角摆着几盆用阴气养着的多肉，叶片泛着淡蓝的光，看着就舒心；员工休息区里，几个鬼魂正围着一台机器吃“魂体零食”，笑声能传到走廊尽头。
“我们老板常说，环境憋得慌，技术也搞不出新意。”林晚边走边介绍，“前面是创新工坊，员工只要有想法，随时能进去用里面的设备做实验——不用写申请，不用等审批。”
走到一扇写着“研发中心”的玻璃门前，林晚停下脚步，按了按门边的按钮：“这里就是您可能最感兴趣的地方。”
门自动滑开的瞬间，司徒明的眼睛直了。
宽敞的房间里，摆着十几台他只在古籍上见过的设备：左边的机器正在自动切割魂玉，精度比手工高十倍；中间的平台上，一台银白色的机器正“唰唰”地打印符咒——速度快得惊人，不到十秒就吐出一张，边缘比手工画的还整齐，符咒上的能量波动稳得像一潭静水。
“这是……”司徒明忍不住走过去，手指差点碰到机器外壳。
“我们自己研发的第三代符咒打印机。”江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用阳间的3d打印技术结合阴间的符咒原理，速度是传统手工的五倍，能量损耗还能低三成。”
司徒明转身，看见江沉手里拿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装着些泛着银光的粉末。他瞬间认了出来：“这是‘阳间石墨烯’？你居然能弄到这个？”
“运气好，托阳间的朋友带了点。”江沉把盒子递给他，“听说您最近在改进转账符咒，卡在了能量损耗的问题上？用这个混合阴气，或许能把损耗压到5%以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司徒明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刺探情报”的。他和江沉围着工作台，从符咒的纹路聊到能量流的优化，从阳间材料的特性聊到阴间技术的瓶颈——江沉虽然年轻，却总能提出让他眼前一亮的想法，甚至把自己的实验笔记递给他看，连核心数据都不藏着。
“您就不怕我把这些技术带回去，给幽冥银行用？”司徒明终于忍不住问，手里还攥着江沉送的石墨烯粉末——这东西在阴间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对方却随手就给了他。
江沉笑了，指了指窗外的街道：“技术是用来让行业进步的，不是用来锁在柜子里的。就算您带回去，让幽冥银行也改进了技术，最终受益的还是阴间的鬼民——大家转账更快、手续费更低，这不是好事吗？”
司徒明的心猛地一颤。
在幽冥银行三百年，他的每一项研究都被锁在保密库里，成果归银行所有，连署名权都常被阎行长的亲戚抢走；他申请了二十年的“阳间技术交流计划”，每次都被驳回，理由是“防止技术外泄”——可他们从没想过，“锁死”技术，才是最可怕的。
离开曙光集团时，司徒明的布包里多了三样东西：一小盒石墨烯粉末，一份江沉手写的实验建议，还有一张曙光研发中心的临时通行证——江沉说，他随时可以来用这里的设备。
他刚回到幽冥银行，阎行长就找上门了，语气里满是催促：“怎么样？见到曙光的技术总监了吗？他同意跳槽了没？开价多少？”
司徒明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含糊地应着：“还、还没见到……他们的研发中心管得严。”
“管得严？你去了两个小时，就只在门口晃悠？”阎行长的脸沉了下来，眼神里带着怀疑，“你该不会是真去跟江沉聊技术了吧？司徒明，你可别忘了，你是幽冥银行的人！”
司徒明抬起头，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行长，三百年了，我的薪资只涨过三次；我研发的七十三项专利，署名全是银行的高管；我想要一点阳间的材料做实验，申请了五年都没批——您现在让我去挖别人的技术总监，您觉得合适吗？”
阎行长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这是被江沉灌了迷魂汤！他就是想骗你的技术！”
“他没骗我，他只是给了我应有的尊重。”司徒明轻轻说，转身走向自己的工坊，“您让我考虑的事，我想好了——我不做。”
一周后，幽冥银行的高管会议正在争吵不休。有人说要涨薪留人，有人说要起诉曙光“非法挖人”，阎行长拍着桌子骂了半天，也没个定论。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司徒明抱着一个纸箱走进来，里面装着他的工具和奖杯——那是他三百年里，唯一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东西。
“司徒，你来得正好！”阎行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说，咱们该怎么对付江沉？是不是该把曙光的技术偷过来？”
司徒明把纸箱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行长，这是我的辞职申请。”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阎行长以为自己听错了，拿起文件看了三遍，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要辞职？你要去曙光？！”
“是。”司徒明点头，语气很平静，“感谢银行三百年的培养，但我想换个能安心搞研究的地方。”
“我待你如兄弟！你竟敢背叛我！”阎行长猛地站起来，手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倒了，“你忘了是谁给你提供的炼器材料？是谁让你当上首席炼器师的？”
“我没忘。”司徒明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失望，“可您没忘吗？我研发的‘快速转账符’，去年帮银行多赚了两千万阴元，您给我的奖金只有五百阴元；我设计的安全系统，挡住了三次黑客攻击，您却把功劳算在您小舅子头上——您待我如兄弟，可您从没问过我想要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说：“在曙光，我能用到阳间的新材料，能和人自由讨论技术，不用写一堆申请就能做实验——他们说，我的想法有价值，而不是‘只会炼器的工具’。”
阎行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你、你知道违约跳槽的后果吗？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百年内不得为同类机构服务！你赔得起违约金吗？”
司徒明从纸箱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这是法律部的解约证明。我已经付了三倍违约金——用您去年奖给我的‘百年雷击木符咒’，市值比违约金还多两成。”
阎行长瞪大眼睛，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早就计划好了？”
“上周才决定的。”司徒明拿起自己的纸箱，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对了，您办公室那盆‘招财进宝’盆景，其实是我放的灵气监测仪——现在不用了，您要是嫌占地方，扔了就行。”
门轻轻关上，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三秒钟后，一声暴怒的嘶吼响彻整个大厦：“司——徒——明——！”
同日傍晚，曙光集团为司徒明举行了欢迎会。
江沉亲自把“首席科技创新官”的聘书递给他，旁边的展示柜里，摆着司徒明过去三百年的专利证书——江沉说，这些都该署他的名字。
“我在幽冥银行三百年，从没开过欢迎会。”司徒明看着眼前笑着的员工们，眼眶有点发热。
林晚递给他一杯特调的香火饮料，压低声音说：“您的实验室已经准备好了，阳间的3d建模仪调试好了，我们还偷偷连了阳间的互联网——偶尔会断连，但查论文、看技术论坛足够了。”
司徒明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能上互联网？我早就想看看阳间的炼器技术论文了！”
就在这时，一个员工急匆匆跑进来：“老板，幽冥银行发公告了，说要起诉咱们‘非法竞争’和‘鬼口贩卖’！”
江沉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让律师部去处理，他们最近闲得都快研究阴阳法律差异了。”他转向司徒明，笑着问，“大师，您第一个项目想做什么？”
司徒明放下饮料，眼底闪着久违的光：“我想改进那台符咒打印机，把速度再提三倍——对了，我离开幽冥银行前，把他们核心机器的安全密码改了，那系统是我十年前设计的，没我的算法，他们至少得四十天才能解开。”
全场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大笑声。江沉搂住他的肩膀，举起杯子：“为自由搞研究的日子，干杯！”
“干杯！”司徒明回应道，两只杯子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外，幽冥银行的霓虹标志闪了几下，突然暗了下去，过了半分钟才重新亮起——街上的鬼魂们纷纷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而曙光集团的顶楼，江沉和司徒明还在聊着未来的计划：从“阴阳跨境支付”到“智能符咒系统”，从“阳间材料实验室”到“阴间技术培训学校”……
司徒明看着江沉认真的侧脸，突然说：“行长总说，银行的金库是最值钱的。但我现在才明白，真正的金库，在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里面装着想法和技术，谁也偷不走，谁也锁不住。”
江沉笑了，指了指楼下热闹的办公室：“不止是您的脑子，还有这些愿意跟着咱们干的人——这才是最值钱的。”
楼下，不知哪个员工放起了阳间的流行音乐，欢快的旋律飘上楼顶，混着晚风，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一场人才争夺战，暂时分出了胜负。
但所有人都知道，幽冥银行和曙光集团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