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彻底驱散了夜色,将碧波城笼罩在一片柔和的金光中。
混沌甘霖的痕迹尚未完全干涸,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新生草木的清新气息,连同那若有若无的混沌涅盘丹的余韵,共同涤荡着昨日战火的惨烈。
李清玄并未耽搁,在简单调息,恢复了炼制涅盘丹的消耗后,他便与苏芷柔一同回到了城内那处守卫森严、禁制重重的静室。
静室之内,早已被李清玄提前布置妥当。地面以极品灵石勾勒出繁复无比的阵纹,辅以安魂木、定神玉等诸多滋养神魂的珍稀材料,共同构成了一座散发着玄奥、轮回气息的轮回聚魂溯灵大阵。
阵法核心,悬浮着那枚温养李啸天残魂已久的养魂玉,玉中的魂光温和而稳定,比之最初不知强盛了多少倍,仿佛一颗跳动的、充满期盼的心脏。
苏芷柔安静地立于静室入口处,神情凝重,周身法力隐而不发,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确保不会有任何外物打扰到这至关重要的仪式。她的目光落在李清玄挺拔而专注的背影上,心中充满了祈祷与支持。
李清玄立于阵前,目光凝视着养魂玉,深邃的眼眸中情绪复杂,有期盼,有紧张,更有一种不容失败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将内心所有杂念摒除,心神进入古井无波的绝对平静之境。
“父亲,”他轻声低语,如同誓言,“万般准备已然就绪,”
他双手骤然抬起,十指如同穿花蝴蝶,结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引动周遭灵气剧烈波动的玄奥法印。
每一道法印打出,都带着他对轮回法则的理解,对混沌之道的掌控,精准地落入地面的阵法节点之中。
“嗡——!”
轮回聚魂溯灵大阵被彻底激活!
整个静室猛地一震,地面阵纹骤然亮起璀璨的银白色光芒,光芒并非直射,而是如同水银般流淌,勾勒出无数蕴含生死、轮回真意的古老符文。
这些符文相互勾连、旋转,使得静室中央的空间都仿佛扭曲起来,时间的流速变得粘稠而缓慢,一种跨越了生与死界限的奇异道韵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李清玄取出封印着生命古树精华的玉瓶。他指尖逼出一缕细若游丝却精纯无比的混沌道火,小心翼翼地将瓶口的封印符文灼开一个微小的缺口。
刹那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蕴含着世界最本源生命气息的翠绿色光华,如同压抑了万年的春潮,自瓶口喷薄而出!
整个静室仿佛瞬间被拉入了生机盎然的初春森林,空气都变得清新甜润,仅仅是呼吸一口,都让人感觉寿命似乎都延长了少许。
这,便是足以逆转生死、造化万物的神物!
李清玄神色肃穆,以神念为引,小心翼翼地牵引着那滴如同液态翡翠、内蕴无穷生机与造化之力的生命古树精华,缓缓移向大阵核心,最终悬浮于养魂玉的正上方,滴溜溜地旋转着,洒下道道柔和而磅礴的生命光丝。
“轮回为桥,生命为舟,混沌护道,魂兮——归来!”
李清玄猛然发出一声大道喝音,如同黄钟大吕,震荡着静室内的法则!他双掌猛地向前一推,将自身化神中期的磅礴法力,连同对父亲归来的无尽期盼与坚定意志,尽数灌入大阵之中!
“轰隆!”
大阵光芒暴涨,银白色的轮回之光与翠绿色的生命之光轰然交融,化作一道粗大的、蕴含着生死循环意境的光柱,将养魂玉与上方的生命古树精华彻底笼罩!
养魂玉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欢快而急切的嗡鸣。玉中,李啸天那团已然凝实无比的魂光,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疯狂地汲取着生命古树精华那浩瀚而温和的造化之力!
魂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璀璨、更加凝实!原本还有些模糊的面容轮廓迅速变得清晰,剑眉,星目,坚毅的唇线……正是李啸天生前的模样!
一股微弱但清晰、带着血脉相连悸动的意识波动,开始从魂光中传递出来,那波动中夹杂着茫然、温暖,以及一丝即将苏醒的悸动!
李清玄能清晰地感受到父亲魂体的每一点变化,感受到那逐渐壮大的生机与即将完整归来的灵智。他心中激动,但手上法诀却稳如磐石,持续不断地维持着大阵的运转,精确控制着生命精华的输送,不敢有丝毫差错。
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仪式中缓缓流逝。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当正午的阳光透过静室顶部的特殊晶石,投下明亮的光斑时,养魂玉中的魂光已然炽盛如一轮小型的太阳,魂体凝实宛若琉璃,再无丝毫虚幻之感。
李啸天的双目虽然依旧紧闭,但眼皮之下,眼珠已在微微转动,胸膛甚至开始有了微弱的起伏迹象——那是魂魄强大到一定程度,开始本能地模拟生前的状态!
时机已至!
李清玄眼中精光爆射,酝酿已久的最后一步,骤然发动! 他双手法印猛地一变,由之前的温和滋养转为霸道牵引! “轮回逆转,灵肉相合!父亲,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他并指如剑,蕴含着自身一滴精血与混沌本源之力,猛地隔空点向那光芒万丈的养魂玉!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温养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养魂玉,在这一指之下,应声而碎!
但碎裂的玉片并未四散崩飞,而是化作一道无比纯净、无比温暖的乳白色魂能流光,如同倦鸟归林,又如同游子回乡,
包裹着其中那轮凝实无比的魂光太阳,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精准无比地投向静室角落——那里,平放着一具以万年温玉为核心、多种安魂神木为骨、并由李清玄亲自铭刻了混沌养灵阵纹的肉身庐舍!
这具肉身,面容与李啸天一般无二,栩栩如生,正是李清玄根据记忆,耗费无数心血与珍宝精心炼制而成的完美容器!
“嗡——!”
魂光毫无阻碍地没入肉身庐舍的眉心识海之处! 整个肉身庐舍剧烈一震,体表铭刻的混沌养灵阵纹瞬间被激活,爆发出强烈的混沌光芒,如同饕餮般疯狂汲取着静室内尚未完全消散的生命古树精华与轮回大阵之力!
那原本略显呆滞、缺乏生气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富有弹性;苍白的皮肤下,血色开始涌现;微弱的呼吸变得深沉而有力;甚至能听到微弱但清晰的心跳声,如同战鼓般重新擂响!
李清玄屏住呼吸,神念紧紧锁定着父亲的新身体,连苏芷柔也忍不住上前几步,紧张地注视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一秒,两秒…… 突然,那具身体放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眼皮开始剧烈地颤动,仿佛在努力挣脱某种束缚。
然后,在李清玄紧张到几乎停止心跳的注视下,那双紧闭了漫长岁月、承载了无尽思念的眼睛,缓缓地、带着初生般的迷茫与恍惚,艰难地……睁了开来。
初时,眼神空洞,没有焦点,仿佛在适应着久违的光明与存在感。但很快,那迷茫逐渐褪去,焦距开始凝聚,缓缓移动,
最终,定格在了站在他身前,那身形因为极度激动而微微颤抖、眼中已隐含泪光、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青袍青年身上。
四目相对。 静室中,仿佛连时间都彻底停止了流动。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逐渐有力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李啸天的眼神,从最初的陌生与茫然,到逐渐泛起熟悉的波澜,再到最终被无与伦比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排山倒海般的狂喜与酸楚所淹没……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塞在胸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沙哑、颤抖,却无比清晰、刻骨铭心的呼唤:
“……清……玄……?我……我的孩子……?”
这一声呼唤,如同积蓄了万载的惊雷,终于轰然炸响在李清玄的脑海与心湖之中!
多少年的孤身奋战,多少次的生死考验,多少日夜的刻骨思念与深沉愧疚,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决堤般夺眶而出!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父亲!!!”
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扑通一声跪倒在床榻之前,紧紧握住了父亲那刚刚恢复温度、甚至比他记忆中还要温暖有力的手,声音哽咽,泣不成声,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艰难、所有的思念,都在这一声呼唤中宣泄出来。
李啸天看着眼前这个已然长大成人、气质超凡、修为深不可测,却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迷途知返的孩子一般的儿子,浑浊的眼中也瞬间溢满了泪水。
他努力抬起另一只还有些僵硬的手,颤抖着,带着无比的珍视与怜爱,轻轻抚上李清玄的头,动作有些生疏,却与多年前他离开家时,那个无声的告别一模一样。
“孩子……我的孩子……”李啸天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无尽的爱与感慨,“辛苦了……让你……受苦了……为父……回来了。”
魂归本体,复复新生! 跨越了生死界限的团圆,在这一刻,终于梦圆!
苏芷柔站在一旁,看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也忍不住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水,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