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铜铃声渐行渐远，洛璃把最后一张清单收进袖中，指尖在木桌边缘轻轻敲了两下。屋里安静下来，寒铁弩锁进柜子的咔哒声还回荡在耳畔，端木云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把小刀，刀刃在灯下划出几道银光。
“东西齐了。”他咧嘴一笑，“接下来是不是该歇会儿？我可记得你说过，战前最后一顿饭得吃顿好的。”
慕容雪正把药箱合上，闻言抬头：“饭是得吃，但今晚……怕是没人睡得着。”
公孙宇从机关包里抽出一张图纸，抖了抖又塞回去：“南岭村的导流阵稳定了，飞鸢也修好了。我能睡，但我选择不睡。”
洛璃站起身，走到厅中央，目光扫过三人。她没说话，只是抬手从空间里取出一只陶锅，往桌上一放，锅底与木面相碰，发出闷响。
“这锅陪我熬过最冷的冬夜。”她轻声道，“那时候我连灵力都聚不起来，被人笑话是叶家最没用的旁支丫头。可我就靠它，炖了一锅又一锅的灵草汤，养活自己，也救过人。”
端木云收了小刀，坐直了身子。
“你们知道我怎么觉醒的空间吗？”洛璃笑了笑，“不是天降异象，也不是祖宗托梦。就是那天我饿极了，拿最后一把灵米煮了个糊锅饭，结果锅底冒了道光，整个桃源就出来了。”
慕容雪眨了眨眼：“所以……你是靠做饭，闯进了一个神仙地界？”
“可不是。”洛璃挑眉，“第一道换来的功法叫《清心引气诀》，就贴在美食殿堂的门口，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本菜系推荐搭配此功法，风味更佳’。”
公孙宇忍不住笑出声：“这空间还挺讲究。”
“它不讲究，它就是贪吃。”洛璃耸肩，“你做得越香，它给的功法越厉害。后来我炼丹、制符、种灵草，全靠它撑着。可说到底，它也没教我怎么变强，它只是告诉我——只要肯动手，就总有出路。”
她顿了顿，声音沉了些：“我不是天才，你们也不是。端木云练刀三年才进内门，慕容雪考医典考了两次才过，公孙宇的第一台机关兽炸了半间工坊。我们一路摔过来的，哪一步不是磕磕碰碰？可现在，我们站在这儿，手上有弩，药已备齐，阵法通了路——我们不是被选中的人，是我们自己走到了这一步。”
端木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一声响：“说得对！谁规定只有天骄才能扛事？我端木家祖上也是从山沟里一刀一枪打出名号的！”
“可这一战……”慕容雪低声道，“会死人的。”
“会。”洛璃点头，“但我们若退，死的就不只是我们。幽冥谷那一夜，我看过他们的计划——五大城池，三处灵脉，他们要的是断根。我们退一步，身后就是无数个像南岭村那样的地方，变成焦土，变成废墟。”
公孙宇站起身，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巧的机关铃，铃身刻着四道纹路，彼此缠绕。
“这是我昨晚做的。”他指尖一拨，铃舌轻撞，发出清越一声，“四人四路，声息相通。坏了能修，丢了能造，但今天我想把它留在这儿——不是当信物，是当提醒。提醒我们，一个人再强，也挡不住千军万马。可四个人心在一起，就能顶住一座山。”
慕容雪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株细长的绿草，叶片呈心形，根须泛着淡淡柔光。
“同心草。”她轻轻放在桌上，“不厉害，也不稀有，但它能在断根后重新生长。我娘说过，医者治伤，也治心。今天我把这草放在这儿，不是祈求平安，是承诺——只要我还站着，就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倒下。”
洛璃看着她，笑了。
她抬手一召，四枚灵符从空间中浮现，缓缓落下。三枚分别飞向三人，最后一枚留在她掌心。
“信、勇、智、仁。”她念道，“你们拿去。我这个，叫‘韧’。”
端木云接过“勇”字符，咧嘴：“听着就带劲。”
“智”落入公孙宇手中，他轻轻摩挲符面：“比机关图纸好懂。”
“仁”被慕容雪接住，她低头看了会儿，轻轻贴在衣襟内侧。
“韧？”端木云歪头，“这算好词吗？听着像牛皮筋。”
“是难断。”洛璃把符按在心口，“别人倒下时，还能撑住的那一下；别人放弃时，还愿意再试一次的那一下——那就是韧。”
四人走到厅中央，公孙宇把机关铃放在石台中央，慕容雪将同心草覆于铃下，端木云一掌拍在台上，洛璃则将四枚灵符轻轻围成一圈。
“来吧。”她伸出手。
端木云第一个搭上，掌心朝下。
公孙宇跟着放上去，指尖微凉。
慕容雪最后覆上，手指微微发颤，却稳稳压住。
洛璃的手落在最上方，掌心与三人相贴，灵力缓缓流转，铃身微震，一声轻鸣荡开。
“同生共战。”她开口。
“不负初心。”三人齐声应道。
铃音未散，屋外风停，连巡逻的铜铃也静了下来。
洛璃没动，手仍压在铃上，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夜空。星子密布，无月，但天边已有一丝极淡的灰白，像是谁用笔尖蘸了水，在墨纸上轻轻晕开。
端木云松了口气：“你说咱们这算不算立了誓？比那些血淋淋的强多了。”
“强多了。”公孙宇收起铃，却没放回怀里，而是挂在了腰间，“以后每响一次，就当提醒一次。”
慕容雪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我去把剩下的药再检查一遍。虽然齐了，但多看一眼，总少一分差错。”
“去吧。”洛璃点头，“我再待会儿。”
屋里只剩她一人，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韧”字符，符纸温热，像是刚出炉的饼。
她忽然笑了下，轻声说：“你说你贪吃，可你也没少吃苦啊。”
话音落，她抬手一收，陶锅与灵符尽数归入空间。
她站起身，走向门口。
手刚触到门框，腰间的机关铃突然轻震了一下。
洛璃脚步一顿。
铃声只响了半息，像是被什么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