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碗边缘离屏障尚有半寸，符文骤然停转的刹那，洛璃指尖一颤。
她猛地收手，碗底“咚”地扣在石面，汤汁泼洒成一圈微光涟漪。几乎同时，那层淡金屏障像是被惊醒的活物，符文逆向狂旋，嗡鸣声刺入耳膜。
地面裂开。
数道黑影从缝隙里钻出，没有实体，像一团团凝结的夜雾，却长着兽形轮廓，双眼泛着幽蓝冷光。它们无声跃起，直扑四人。
端木云反应最快，银纹短刀横扫而出，一道雷弧炸开。刀锋穿过一只影形胸口，却如斩空气，反被那黑雾缠住刀气，猛然一吸——雷光竟被吞了进去！
他虎口发麻，连退三步，手臂震得发酸：“这玩意儿吃灵力？”
公孙宇迅速从腰间取出铜盘，咔咔几声弹出三枚机关钉，落地成阵。青光一闪，灵流交织成网，可还没罩住目标，一只影形已绕到背后，爪影掠过他左肩，布料撕裂，皮肉翻卷。
“啊！”他闷哼一声，踉跄跪地。
慕容雪刚要抬手施术，另一只影形已扑到脸前，腥风扑鼻。她瞳孔一缩，本能后仰——千钧一发之际，手腕被人拽住，整个人被扯向侧方，后背重重撞上岩壁。
洛璃把她拉到身后，掌心一推，空间之力涌出，在前方撑起一层薄如蝉翼的护膜。影形撞上光膜，发出滋滋声响，动作稍滞。
“别用灵力攻击！”她高声喝道，“它们靠这个活！”
话音未落，她闭眼一召，空间深处残留的一缕药膳香气被她抽了出来——那是昨日炼制“活络精粹”时留下的余温之气。她双手一扬，淡粉色雾气扩散开来，带着一丝温润甘香。
影形闻到气息，动作忽然慢了下来，像是被什么古老记忆牵住，停在原地微微晃动。
洛璃眼神一亮：“果然是它！这味道是信标，也是镇压它们的钥匙！”
她迅速转向公孙宇：“把汤盛起来，用你的机关盘当容器，放阵眼位置！快！”
公孙宇咬牙撑起，忍着肩伤翻出一块六角铜盘，将地上残汤小心聚拢。铜盘中央刻有聚灵纹路，汤液一入其中，香气顿时凝聚不散，形成一道袅袅上升的香柱。
影形躁动渐止，退回屏障边缘，围着那圈金光缓缓游走，不敢靠近。
众人稍稍松口气，可还没站稳，屏障又开始震荡。
一波强过一波的灵力波动从内部传出，每震一次，地面就裂开一道新缝，又爬出几只影形。更可怕的是，震荡间隔越来越短，原本十息一次，现在五息、三息……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活活耗死在这出口前。
“不对劲。”公孙宇喘着气，盯着铜盘上的汤，“它不是单纯要答案，是在考验我们能不能扛住代价。”
端木云低头一看右臂，刚才被擦过的伤口竟泛起黑纹，正顺着经脉往上爬。他试着运功驱逐，却发现灵力一碰那黑气，就像泥牛入海。
“中毒了？”他皱眉。
慕容雪探指搭在他腕上，脸色变了：“这不是普通毒素，是灵识侵蚀，再晚一会儿，神魂都会被蛀空。”
“那就不能等了。”洛璃深吸一口气，“不能再被动接招，得抢它的节奏。”
她盘膝坐下，闭目沉入空间。
桃源内一日抵外界三日，而她刚修成的《玄渊引灵诀》正适合在这种高压下压缩感悟。她以功法为引，强行催动时间流速差异，在意识中模拟三天苦修，反复打磨对空间之力的掌控精度。
片刻后，她睁眼，眸光清亮如洗。
抬手一招，将铜盘中最后一滴汤汁吸入指尖，又咬破舌尖，混入一滴精血。
血汤交融，她轻轻滴入铜盘中心。
刹那间，整片区域安静了。
所有影形齐刷刷转向她，连屏障的震荡都缓了一瞬。
“你要干什么？”端木云急道。
“它要信标，我就给它最真的。”她说完，将手掌覆在铜盘上，低声念道：“以味为契，以血为证。”
嗡——
一道光束从屏障中央射出，直冲她眉心。
端木云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去，却被公孙宇一把抱住腰：“别去！你现在上去就是送死！”
“放开我！”他挣扎着，“让她一个人顶？”
慕容雪站在原地，手指掐进掌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必须去……也只有她能去。”
洛璃没回头，只抬手往后摆了摆。
然后，她迎着光束，向前一步。
光没入额头的瞬间，整座遗迹剧烈震动，岩壁簌簌掉渣。影形全部僵住，随后如烟消散。屏障表面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
“持味者诚，承劫者立。”
光束收回，符文流转速度明显变慢，金色薄膜也不再那么紧绷，隐约透出一丝松动之意。
洛璃踉跄后退两步，扶住岩壁才没倒下。她脸色苍白，嘴角渗出血丝，呼吸急促。
“它认了……”她喘着气，“但我们还没过关。”
端木云挣脱公孙宇，几步冲到她身边扶住胳膊：“你怎么样？”
“没事。”她摇头，“空间护住了主魂，就是有点虚。”
慕容雪立刻掏出药瓶，倒出一颗清心丹塞进她嘴里。她顺手检查洛璃经脉，眉头越皱越紧：“神识有裂痕，得尽快修复，否则会留下暗伤。”
公孙宇靠在墙边，左手按着肩膀伤口，右手仍握着机关铜盘：“现在怎么办？门没开，敌人也没死绝，谁知道下一波是什么？”
洛璃靠着岩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抬头望着那层缓慢流动的屏障，声音很轻：“它要的不只是正确答案，是看谁能承受住打开它的代价。”
端木云冷笑一声：“合着前面全是热身，这才刚开始考？”
“差不多。”她苦笑，“而且这次考试，不许补考。”
四人沉默下来，各自疗伤调息。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药膳香，混合着血腥味和焦土气息。
忽然，铜盘里的汤汁轻轻晃了一下。
没人碰它。
可那圈涟漪，是从中心向外荡开的。
就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极深处，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