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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妖》2

第一章 惊变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伴随着村长苍老的声音:张寡妇在家吗?开门!沈砚之心里咯噔一下,示意阿竹去开门。门一开,村长带着几个村民走了进来,个个手里拿着锄头扁担,面色凝重如铁。领头的李老五将旱烟锅在鞋底敲了敲,烟丝火星溅在青石板上,沈先生,村里出大事了。沈砚之瞥见他腰间别着的柴刀,刀鞘上还沾着暗红污渍。阿竹端茶的手微微发颤,青瓷茶杯在粗木桌上磕出轻响。村长枯瘦的手指捻着花白胡须,目光扫过沈砚之藏在袖中的伤臂——那是昨日在山涧采药时被毒蛇咬伤的,此刻伤口虽已包扎,却仍隐隐作痛。后山老槐树下,村长喉结滚动着,发现了马帮老马头的尸体。沈砚之的心沉了下去。老马头是镇上有名的脚夫头,上周才带着商队给山外的药铺送过货。他想起昨日在溪边见到的那匹无主的枣红马,马鞍上绣着的字已被血浸透。官府怎么说?他强作镇定。官府?李老五冷笑一声,锄头往地上一顿,县里的捕快三天前就进山剿匪了,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村民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沈砚之忽然意识到自己成了嫌疑对象——这个半个月前才带着外甥女阿竹来到清溪村的外乡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偏偏在案发前出现在后山。沈先生不是那样的人。阿竹突然开口,声音细弱却坚定。她将沈砚之护在身后,露出一截被柴火熏黑的胳膊,昨日他被毒蛇咬伤,我整晚都在照顾他。村长眯起眼睛,视线落在沈砚之脚边的药篓上,里面还剩着半篓没来得及晾晒的七叶一枝花。这药专治蛇毒,倒像是能印证阿竹的话。可李老五突然指向墙角的布包:那是什么?沈砚之瞳孔骤缩。那是他从老马头尸体旁捡到的账本,上面记载着几笔可疑的药材交易。他下意识地将布包往身后藏,这个动作反而引起了村民的骚动。村长一声令下,村民们立刻掀翻了木桌。陶罐摔碎的脆响中,阿竹的哭声刺破空气。沈砚之看着账本从布包里滚出来,泛黄的纸页散落一地,其中一页上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条盘踞的蛇。李老五捡起那页纸,突然脸色煞白:这是......山鬼的标记!村民们瞬间安静下来,恐惧像瘟疫般蔓延。清溪村世代流传着山鬼的传说,据说被标记的人家会遭报应。沈砚之想起昨夜听到的诡异笛声,那旋律不像人间所有,倒像是某种召唤。把他绑起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粗糙的麻绳立刻缠上沈砚之的手腕。阿竹扑上来撕咬村民的胳膊,却被狠狠推倒在地,额头撞在门槛上,渗出血珠。阿竹!沈砚之挣扎着,伤口崩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恍惚中,他看见村长将账本揣进怀里,冲李老五使了个眼色。暮色爬上窗棂,将村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群沉默的鬼影。第二章 囚室柴房里弥漫着霉味和干草气息,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在沈砚之脚边积成一汪银水。手腕被麻绳勒出的血痕火辣辣地疼,他靠着冰冷的土墙坐下,伤口的毒性混着惊惧在血液里游走。舅舅。阿竹的声音从门缝传来,带着哭腔。她从墙缝里塞进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还热乎的麦饼和一小瓶伤药。村长他们去祠堂开会了,说要把你交给山鬼献祭。沈砚之咬了口麦饼,干硬的饼渣刺得喉咙生疼。他想起账本上那些朱砂符号,忽然意识到那不是什么山鬼标记,而是前朝药帮的暗号。三年前他在京城太医院当差时,曾见过类似的记号,当时是标注着某种禁药的交易。阿竹,他压低声音,你记不记得老马头商队里,有没有一个左脸带疤的男人?有!阿竹的声音透着惊讶,昨天我去溪边洗衣,看见他和村长在老槐树下说话,手里还拿着个黑瓷瓶。沈砚之的心猛地一跳。黑瓷瓶——太医院的库房里就藏着同样的瓶子,里面装着见血封喉的鹤顶红。他忽然明白,老马头不是死于山鬼之手,而是卷入了一场药材走私案。柴房的门突然吱呀作响,沈砚之立刻将麦饼塞进草堆。月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是村里的哑女春桃。她不会说话,只会用手语比划,此刻正焦急地指着沈砚之的脚镣,又指向后山的方向。你是说......后山有线索?沈砚之读懂了她的手势。春桃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竟是柴房的锁钥。她指了指沈砚之,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模仿笛子的声音。昨夜的诡异笛声!沈砚之恍然大悟,春桃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他接过钥匙时,触到春桃掌心的老茧,这双手常年在溪边浣纱,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力气。谢谢。他轻声说。春桃摇摇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他手里——是半块玉佩,上面刻着字。这是......沈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的信物!就在这时,祠堂方向传来了钟声,悠长而沉闷。春桃脸色大变,拼命将沈砚之往柴房后的狗洞推。沈砚之回头望去,只见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堆在墙角的干草。火光冲天而起的瞬间,他听见了村民们的惊呼。快跑!春桃用尽力气喊出两个模糊的音节,这是沈砚之第一次听见她说话。沈砚之钻进狗洞,泥土蹭脏了他的长衫。身后的火光映红了夜空,他仿佛看见春桃被村民们抓住的身影,看见阿竹撕心裂肺的哭喊。山风卷起落叶,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第三章 蛇窟后山的雾气像浓稠的米汤,沈砚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腐叶上。哑女春桃给他的玉佩在胸口发烫,那上面的字被体温焐得温热,让他想起妹妹七岁时梳着双丫髻的模样。那年宫变,太医院被付之一炬,妹妹就是在那场大火中失踪的。沈砚之立刻躲到古树后,弓弦震颤的轻响从雾中传来。他看见三个黑衣人从槐树上跃下,手里的弩箭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其中一人掀开地上的草席,露出老马头的尸体——胸口有两个血洞,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鹤顶红。沈砚之倒吸一口冷气。太医院的典籍记载,这种毒药会让血液凝固成暗青色。头,账本找到了吗?黑衣人问。沈砚之认出那是村长的声音,此刻他的嗓音不再苍老沙哑,反而透着阴冷。找到了,另一个声音响起,左脸有道刀疤,但少了最重要的那页。疤脸男人踢了踢尸体,这老东西把禁药的下落藏哪儿了?沈砚之捂住嘴才没叫出声。禁药——他想起三年前太医院失窃的蚀骨散,那是一种能让人肌肉消融的毒药,据说被藩王用来暗杀政敌。如果老马头的商队在走私这种药......搜山!村长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黑衣人散去后,沈砚之瘫坐在树根上,冷汗浸透了中衣。他想起账本上的朱砂符号,那些其实是药材仓库的分布图。其中最大的符号位于鹰嘴崖,那里是传说中山鬼的巢穴。雾气中突然传来沙沙声,沈砚之握紧了腰间的柴刀——那是他从柴房带出来的唯一武器。月光穿透雾霭,照亮了缠绕在树枝上的蛇群,它们鳞片上的花纹与账本上的符号如出一辙。原来如此。沈砚之喃喃自语。所谓山鬼标记,其实是蛇纹。清溪村的村民们世代以捕蛇为生,这些蛇纹或许是某种家族徽记。他沿着蛇群指引的方向前行,崖壁上渐渐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鹰嘴崖下有个隐蔽的山洞,洞口覆盖着藤蔓,藤蔓下藏着一块刻着蛇纹的石碑。沈砚之推开藤蔓,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混杂着蛇的腥气。山洞深处点着松明火把,十几个黑衣人正在搬运木箱。沈砚之躲在石柱后,看见疤脸男人将一个黑瓷瓶递给村长:这是最后一批蚀骨散,送到京城平西王府。那些村民怎么办?村长问。处理干净。疤脸男人冷笑,知道太多的人,都得死。沈砚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悄悄后退,却踢到了地上的陶罐。碎裂声在山洞里回荡,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抓住他!村长嘶吼着,声音里再无半分苍老。沈砚之转身就跑,身后箭矢呼啸而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脚步声,玉佩在胸口剧烈起伏。洞口的藤蔓突然被掀开,月光下站着阿竹,她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身后跟着哑女春桃——她的胳膊上还绑着渗血的布条。舅舅,快走!阿竹哭喊着,将柴刀塞给他。春桃则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山洞里堆放的药材。火光中,沈砚之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像极了多年前妹妹在宫宴上的模样。苏婉?他失声叫道。春桃——不,苏婉——点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哥,照顾好阿竹。她将一个布包塞进阿竹手里,里面是那本完整的账本。爆炸的巨响震落了崖壁上的石块。沈砚之拉着阿竹冲出火海,身后传来黑衣人凄厉的惨叫。他回头望去,只见苏婉被倒塌的石柱掩埋,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她胸前那半块与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玉佩。第四章 真相三个月后,京城大理寺。沈砚之站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将账本呈给钦差大人。阿竹捧着姐姐苏婉的灵位,灵位前摆着那对终于合二为一的玉佩。平西王勾结山匪走私禁药,证据确凿。钦差大人将账本递给身旁的捕快,即刻查封平西王府,捉拿所有涉案人等。沈砚之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想起清溪村的村民们。那些被蒙蔽的无辜者最终被免予追责,而村长和李老五等人已在鹰嘴崖的爆炸中身亡。苏婉的尸身未能找回,只找到她藏在山洞暗格里的密信,信中记载了她如何化名春桃潜伏在走私集团,如何在宫变后被药帮收留,又如何一步步接近真相。沈先生,钦差大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皇上念你揭发有功,特准你官复原职。沈砚之摇摇头,指了指身旁的阿竹:草民只想带外甥女回江南。离开京城那天,阿竹在马车里打开了苏婉留下的布包,里面除了账本,还有一沓信纸。那是苏婉写给未来孩子的信,她说自己爱上了一个叫的采药人,可惜那人在三年前的剿匪中牺牲了。阿木......沈砚之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那是他在老马头尸体旁捡到的,上面刻着字。原来老马头就是苏婉的丈夫,那个被她称为的男人。马车驶过护城河,阿竹突然指着岸边的柳树:舅舅,你看!沈砚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柳荫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青色布衣,腰间别着药篓,左脸有道浅浅的疤痕——是疤脸男人!他不是应该在爆炸中死了吗?沈砚之立刻勒住缰绳。疤脸男人看见他们,转身就跑。沈砚之追了三条街,最终在一座破庙前截住了他。你到底是谁?沈砚之拔出腰间的匕首。疤脸男人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是失踪多年的太医院院判,沈砚之的恩师!师父?沈砚之惊呆了。砚之,院判叹了口气,你可知宫变那年,是谁放的火?沈砚之浑身一震。是当今皇上。院判的声音艰涩,他为了铲除异己,不惜火烧太医院,嫁祸给废太子。我带着你妹妹逃出来,本想隐姓埋名,却不料她被平西王掳走,被迫加入走私集团......沈砚之想起苏婉信中提到的,原来就是自己的师父。他看着院判腰间的黑瓷瓶,突然明白了:爆炸是你策划的,对不对?你想独吞那些蚀骨散!院判苦笑:我只是想为你妹妹报仇。他拔出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告诉皇上,账本的最后一页,记载着他当年的罪证。鲜血溅在沈砚之的长衫上,像极了清溪村后山的红杜鹃。他捡起院判掉落的账本,最后一页上果然用朱砂写着正德三年,宫变,帝焚太医院灭口。阿竹的哭声从庙外传来,沈砚之抬头望去,只见钦差大人带着捕快站在阳光下。他将账本揣进怀里,拉着阿竹的手,一步步走向那片光明。玉佩在胸口冰凉,却仿佛带着苏婉最后的体温。舅舅,我们去哪里?阿竹问。江南。沈砚之轻声说,那里有你姐姐最喜欢的桃花。马车再次启程,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沈砚之翻开账本,在最后一页写下:清溪村一案,真相大白。然世间公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窗外,京城的雪越下越大,掩埋了所有罪恶与真相。而在遥远的江南,春风正吹醒第一枝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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