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科里空气紧绷，电话扬声器里传出速达物流调度员困惑又带着点紧张的声音：
“东A·xJ347？那辆车……不对啊警官，那辆车三天前就报失窃了！我们还在等保险处理呢！”
“失窃？”林深的心猛地一沉，“具体时间？地点？”
“呃……登记记录是……大前天，周二下午收车后停在城西配货站后面的停车场，第二天早上司机上班就发现不见了。已经报案了，案卷号我找找……”
大前天？周二下午？
林深和江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正是林深出现“失神”状态的那天！时间点再次诡异地吻合！
“把失窃案的负责单位和案卷号发过来。”林深强压着内心的震动，保持语气平稳，“还有，把原定驾驶那辆车的司机联系方式给我。”
很快，信息发了过来。负责货车失窃案的是城西分局，案卷记录简单：车辆夜间被盗，现场无目击者，停车场监控故障（又是监控故障！），暂无线索。
林深立刻拨通了原司机刘师傅的电话。
“刘师傅吗？市局刑侦支队林深。想了解一下你那辆失窃货车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沮丧和无奈：“哎，警官您好！那破车丢了真是……倒霉催的！我都跑了快五年了，从来没出过事。”
“车况怎么样？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比如……车漆？”林深引导着问。
“车况就那样呗，老车子了，小毛病不断，但发动机还行。车漆？”刘师傅愣了一下，“哦，你说右边车厢那块刮掉漆的地方吧？嗨，年初倒车不小心蹭墙上了，一直没顾上去补，就那么露着底漆，是暗红色的，挺显眼。我还用马克笔在旁边写了‘待修’俩字儿呢……这跟丢车有关系？”
“可能有关。”林深的心跳加速了，“你最后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周二下午五点左右吧，我送完最后一单货回配货站，把车停老位置就下班了。当时还好好的。”
五点下班，之后被盗。而林深在五点半左右的监控里看到了这辆本该已经停在停车场的车出现在另一个路口！
这意味着什么？车是在司机下班后、极短时间内被开走的？盗车贼开着它去了那个路口？那个风衣男人和这辆失窃的车同时出现，绝非巧合！
“刘师傅，你仔细回想一下，周二下午，你开车回来的路上，或者在公司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异常的人或事？比如有人特别关注你的车？”林深追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刘师傅努力回忆着：“异常？好像没有啊……那天下午挺正常的。非要说的话……哦，我回站里停好车，下车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个男的在不远处打电话，穿着个灰色风衣，戴个帽子，没看清脸。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好像是在看我这边？”
灰色风衣！鸭舌帽！
林深握紧了电话：“大概什么时间？”
“就我下车那会儿，五点零几分吧。”
时间对上了！风衣男在停车场出现了，随后车被盗，不久后，这辆被盗的车和林深在监控里看到的风衣男同时出现在那个路口！
风衣男就是关键！
“刘师傅，非常感谢！如果想起任何细节，立刻联系我！”林深挂断电话，立刻转向技术员，“重点查那个路口五点半前后所有角度的监控！必须把那个风衣男人的行动轨迹挖出来！看他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有没有拍到正脸！”
技术室里再次陷入忙碌，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密集响起。多个监控探头的画面被同步调取，以那个路口为中心，向周边辐射追踪。
林深和江雨紧紧盯着分屏上快速切换的画面，眼睛都不敢眨。
时间回溯到周二下午五点二十分。
路口东南角便利店门口的监控：风衣男出现，低着头，看似随意地走过，在路边短暂停留，似乎在等车。那辆失窃的厢货缓缓驶入画面，停在他不远处。风衣男没有上车，只是隔着车窗似乎和司机交流了几句，然后指了指手机。厢货开走。风衣男继续站在原地低头看手机，几分钟后，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里。
整个过程自然得像普通问路，没有任何可疑交接。
“追踪那辆厢货！看它开去哪儿了！”林深下令。
画面切换，跟着厢货的轨迹。它穿过两个路口，驶入了一条辅路，然后……进入了一个没有监控覆盖的区域，消失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发现失窃。
“追风衣男！看他离开路口后去了哪里！”林深的声音绷紧了。
技术员调动沿途所有能拍到的探头。风衣男显然对监控位置有所了解，总是巧妙地利用帽檐和角度避开正面拍摄，或者走在人群密集处。他步行了大约十五分钟，进入了一个老旧的地铁站入口。
地铁站内部监控显示，他买了票，通过闸机，下行。站台监控拍到他登上了一列开往城郊方向的地铁。
列车内部的监控……由于设备老旧，画面模糊不清，而且人多拥挤，很快就在人群中失去了他的踪迹。
线索似乎就在这里断了。
“查他买票用的身份信息！”林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地铁公司反馈很快：使用的是一张匿名购买的交通卡，无法追踪持有人。
一个幽灵一样的人，利用一辆失窃的、即将被遗弃的货车，在一个路口短暂出现，和林深“失神”时看到的监控画面重叠，留下了极其微弱的油漆碎屑线索，然后就像水滴融入大海一样消失了。
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对手的反侦察能力极强，而且每一步都算计得恰到好处。
难道这唯一的线索也要断在这里？
林深死死盯着定格的、模糊的地铁站监控画面，风衣男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楼梯拐角。
突然，他注意到一个极其细微的细节。
在风衣男右手自然摆动的时候，他的手腕从袖口露出来了一刹那。在他的手腕上，似乎戴着一个东西。因为画面模糊和角度问题，看不太清，但隐约像是一条编织手绳，颜色很深，上面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反光的金属饰物。
“放大！处理这个画面！看他手腕！”林深急促地喊道。
技术员立刻进行图像增强处理。模糊的画面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
没错！是一条深色的，可能是黑色或深蓝色的编织手绳，样式很普通。但在手腕内侧的位置，确实有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金属扣饰，因为反光，看不出具体图案。
“这个手绳和扣饰……能不能做特征比对？”江雨问道。
技术员摇摇头：“太常见了，网上随便都能买到同款，缺乏唯一性。除非能有更清晰的特写看到扣饰上的独特图案或者磨损痕迹。”
虽然依旧模糊，但这算是目前为止，对风衣男最直接的一个体外特征描述。
林深沉默了几秒钟，大脑在飞速运转。风衣男、失窃货车、路口、编织手绳……还有自己那天的“失神”状态。这一切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那“失神”……真的是偶然吗？
还是说，风衣男出现在那个路口，并且让那辆掉漆的货车进入监控范围，本身就是故意要让他“看”到的？目的就是为了留下那一点油漆碎屑作为线索？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对手的心思之深沉、算计之精准，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他像是在下一盘棋，而林深甚至还没看清棋盘在哪里。
“查！”林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以地铁站为中心，辐射周边所有社会监控探头！便利店、银行、小区门口……任何一个可能拍到他换装、或者最终去向的镜头都不要放过！重点留意右手腕有深色编织手绳、可能佩戴长方形金属扣饰的男性！”
“是！”技术员们再次投入庞大的视频检索工作。
江雨看着林深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忍不住低声问：“老林，你觉得他故意让你看到那辆车？”
“我不知道。”林深摇头，声音沙哑，“但如果他是，那他就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他太想引导我了。”林深的目光落在技术员屏幕定格的、风衣男手腕那模糊的影像上，“只要他动了，就一定会留下更多的痕迹。哪怕他是幽灵，我也要把他从暗处揪出来！”
下一个要杀的是江雨。
这句预告，是威胁，是烟雾，还是……引导他走向最终真相的路标？
林深感到，他正在接近一个巨大漩涡的中心。而漩涡之下，可能是他无法想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