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跑远，就在前面的破庙里。”
千夏抬手指向不远处隐在树影里的建筑，那是一座废弃的神社。
鬼的嗅觉很灵敏，依靠鬼的嗅觉，千夏和童磨很快就锁定了琴叶逃跑的地方。
童磨正准备迈步上前，却被千夏抬手拦住。
“等等。”
“让我先过去和她谈谈，你先不要出现。”
“啊？为什么难道不是我向小琴叶展示真诚吗？”
童磨问道。
“你，先一边呆着去。”
千夏没有多说。
童磨作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不过千夏懒得看了。
千夏悄悄靠近破庙。
感知到童磨还是老实地站在那边，才放心往里看。
庙门虚掩着，从缝隙里能看到里面昏黄的火光 。
是琴叶点燃了捡来的枯枝，火焰跳动着，她正坐在一堆干草上，怀里抱着熟睡的伊之助，手指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 伊之助乖，我们很快就会有新家的，妈妈会保护你，一定会的。”
琴叶的声音很轻，眼眶微微泛红，像是哭过一场。
庙门被千夏推开了，千夏走进庙内。
琴叶抬头，看见千夏。
“千夏小姐……”
琴叶有些不解，
“您怎么会来这里？是…… 是童磨大人让您来的吗？”
“您知道，童磨大人.......他......他.......”
她下意识地将伊之助往怀里又缩了缩，却没说出口童磨是一个吃信徒的怪物的这个事实。
千夏轻轻带上门，动作放得极轻，生怕惊扰到刚被吵醒的伊之助。
她没有靠近，只是在离琴叶几步远的地方蹲下，目光落在孩子熟睡的小脸上：
“我自己来的，不是童磨让我来的。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和伊之助的。”
琴叶深呼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千夏小姐，您…… 您知道吗？我亲眼看见了童磨大人…… 不，是童磨他……”
“我看见他在那间密室里，周围全是…… 全是信徒的衣服和血迹，他手里拿着…… 拿着人的手臂，嘴角还在往下滴着血……”
那些血腥的画面一旦涌上心头，就像锋利的刀子反复割着她的神经。琴叶用力闭了闭眼，仿佛想将那恐怖的场景从脑海里驱逐，可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恐惧却愈发浓重：
“我以前总觉得他温和又慈悲，他给我住处，给伊之助奶水，我还傻傻地以为遇到了救星…… 可我没想到，他是把我们都当成了…… 当成了随时能吃掉的食物。”
千夏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琴叶话语里的绝望 。
那是信仰崩塌后的破碎，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痛苦。
“童磨，童磨大人，是…… 个怪物。”
琴叶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这句是事实，却是她不愿意相信的话。
千夏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微微一叹。
她没有立刻反驳 “怪物” 这两个字 。
对琴叶而言，童磨此刻的所作所为，确实担得起这两个字。
“他是怪物，可这世间的怪物，远不止他一个。”
“你抱着伊之助，连御寒的衣物都凑不齐，连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你以为逃出去就是生路？
可没有庇护，你和孩子可能连下一顿热饭都吃不上，可能在某个漆黑的夜晚，被其他‘怪物’盯上，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琴叶的身体猛地一僵，这些话是实话，但是.......。
“可…… 和他待在一起，我总觉得…… 下一秒就会被他吃掉。”
琴叶不知道童磨为何没立刻杀她，但是自己敬重之人是怪物的感觉常人是无法理会的。
“你该感觉到的，不只是恐惧。” 千夏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诱哄，
“他若真要对你不利，不会让你带着孩子逃到这里，他给你遮风挡雨的住处，给伊之助足够的奶水，甚至会留意你不喜欢的食物 ，这些不是虚假的算计。”
琴叶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蹭过伊之助柔软的头发。
童磨的好，她都记得。
那些曾经让她觉得 “温暖” 的瞬间，此刻虽然蒙上了阴影，却也成了她犹豫的理由 。
千夏看着她眼底的动摇，继续说：
“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名为鬼，靠食人而生。”
“鬼？”
琴叶显然是第一次听说，有些茫然，“靠食人而生…… 那童磨大人他……”
“他就是鬼。”
千夏没有绕弯，
“鬼无法接触阳光，只能在黑暗中自由穿梭。他们以人类为食，对鲜血有着本能的渴望。”
琴叶愣了片刻，却说道：
“那…… 那他们是生来就喜欢吃人吗？会不会…… 会不会他们也不想这样？”
若是生来就要靠食人存活，且无法接触阳光，这样的 “鬼”，好像也有几分可怜。
“可怜？”
“琴叶，你居然觉得鬼可怜？”
这脑回路，真的是。
千夏看着琴叶那双依旧带着单纯的眼睛，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始终保留着人类最本真的善良。
哪怕经历过家暴的痛苦、撞破过恶鬼的残忍，依旧愿意对 “不幸的存在” 抱有一丝共情。
呵呵，或许不止可怜，还很可悲呢。
“琴叶，你......真觉得食人的恶鬼.......可怜？”
琴叶点了点头：
“我之前只是以为他们是吃人的怪物，所以害怕，可听千夏小姐一说，我感觉鬼也很可怜。”
琴叶的状态似乎好了很多，说话都利索了起来。
反倒是千夏沉默了。
“千夏小姐，你也是鬼吗？”
琴叶有了一些猜测，但并不害怕。
千夏没有别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嗯。”
出乎意料的，琴叶说：
“谢谢您，千夏小姐，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
“您这么多年一定也很辛苦吧。”
“辛苦？”
“我？”
千夏呆了呆，原本就是她想来看看琴叶的意愿的。
但目前的情况好像是自己被可怜了，被琴叶可怜了。
她彻底搞不懂眼前的女人了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童磨轻轻的敲门声：
“千夏小姐，小琴叶…… 你们聊完了吗？我保证不说话，就看看你们好不好？”
琴叶还是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伊之助。
千夏看着琴叶似乎挺稳定的，便回应：
“进来吧。”
庙门被轻轻推开，童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件小小的棉袄，显然是给伊之助准备的。
他看到琴叶泛红的眼眶，小声问道：
“小琴叶，你是不是哭了？是不是千夏小姐欺负你了？”
琴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千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别瞎猜，我们只是在说正事。你把棉袄放下，别靠太近。”
童磨哦了一声，乖乖把棉袄放在琴叶身边，又往后退了两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