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娅金发垂落肩头，她抚摸着檀香木雕牡丹屏风：“你说的没错。”
“亲爱的Astrid，你不仅是翻译，简直是文化大使！”
“艾丽娅，您过誉了。”
傅清嫣轻笑间指尖流转，在瓷瓶釉面游走，如蜻蜓点水般轻盈。
那釉色是窑火淬炼出的青，仿佛将整片江南烟雨都凝在了掌心。
艾丽娅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忽而被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郑经理西装革履的身影匆匆走近，鬓角沁着细汗，面上却挂着歉意。
他先向艾丽娅夫妇微微躬身致歉，转而望向傅清嫣时，眼底浮起一抹惊诧。
这女子像是东方水墨画里走出的仕女，旗袍的立领将她脖颈衬得如玉雕般修长，举手投足间却透着西洋社交场上的从容。
“同志，多亏您解围。我是友谊商店的经理，我姓郑。”
郑经理压低声音，语气诚恳，“方才听小刘说外国友人需求复杂，我们店里的同志怕沟通有误，这才去叫我赶来。”
他瞥了眼艾丽娅手中已展开的丝绸样布，牡丹纹样在经纬间流转，仿佛随时要挣脱绸面绽放。
“非常感谢您出手相助。”
傅清嫣唇角漾起浅笑，如春水拂过新荷：“郑经理客气了，我叫傅清嫣。文化隔阂难免，理应互相帮助。”
郑经理眼尾笑纹叠起，“傅同志说的对。”
傅清嫣转头看向艾丽娅轻笑，指尖抚过瓷瓶：“您若想了解东方文化，这些瓷器上的牡丹纹源自……古人以牡丹喻盛世，釉色秘方至今仍由老匠人传承。”
艾丽娅的金发随笑声轻颤，她忽然握住傅清嫣的手，掌心温度烫如热可可：“Astrid，你不仅是翻译，还是打开东方宝匣的钥匙！我真的太喜欢你了，也非常喜欢东方文化。”
订单落笔时，郑经理将封签压上合同，唇边皱纹都舒展成笑：“傅小姐今日解了店里大难，往后若有西洋客人，还盼您多指点。”
傅清嫣颔首轻笑，旗袍上的暗纹在光线下忽明忽暗，似江南雨巷中浮动的墨色涟漪。
艾丽娅亲热的拉着她的手:“Astrid，为了表达谢意，请让我邀请你共进午餐可以吗？”
“当然，我的荣幸。”
查理西餐厅里，水晶吊灯垂下的流苏在暖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仿佛将整间餐厅浸泡在流动的琥珀之中。
深棕色的皮质沙发泛着油润的光泽，雕花铜质烛台里摇曳的烛火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滤成朦胧的暖色，空气中漂浮着牛排煎烤的香气与红酒醇厚的甜涩。
餐厅内零星散坐着几桌外国人，傅清嫣坐在临窗的位置，旗袍的立领上缀着一圈珍珠盘扣，随着她切牛排的动作，珍珠在锁骨处轻轻颤动。
她手中的银质餐刀精准地划过牛排，刀刃与瓷盘摩擦出清脆的声响。
粉色的肉芯在刀锋下绽开，血丝凝成琥珀色的珠滴，在盘边晕染出一圈玫瑰色的涟漪。
“天啊，你的举止简直像我们国家的贵族小姐！”
艾丽娅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夸张地举起水晶酒杯，红酒在杯中晃出暗红的光晕。
这位金发碧眼的米国女人总爱用戏剧化的语气表达赞美，羊毛衫的领口松垮地垂着，露出锁骨上晃动的钻石项链。
傅清嫣的唇角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她用手帕轻拭唇角，将目光转向艾丽娅：“您才是真正令人惊叹的美人，东方有句古话‘秀色可餐’，今日见了您，我才懂得这话的深意。”
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绸缎，在餐厅的古典留声机播放的音乐中流淌。
大卫·琼斯靠在沙发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的底座。
他比妻子沉默许多，灰蓝色的眼眸里藏着商人特有的审慎。
“原本明天就要回国，但艾丽娅非常喜欢东方文化，所以我们又多留了几天。”
大卫瞥了眼妻子兴奋的神情，无奈地摇头，艾丽娅却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交流会结束后，大卫拗不过我，我们又多留了几天。东方的一切都太迷人了！那些雕花木门、丝绸刺绣……”
她的蓝眼睛闪烁着孩童般的好奇，大卫叹了口气，伸手替她将滑落的羊毛衫领口扶正。
傅清嫣心底的弦骤然绷紧。
机会来了。
她轻轻转动餐刀，“既然艾丽娅女士对东方文化如此倾心，不如明天共进午餐？作为东道主，我想送一份特别的礼物，或许能让您带回家，在您的国家也感受几分海市的风情。”
艾丽娅激动得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羊毛衫的袖口蹭过红酒杯，在桌布上洇出一小片暗红斑点。
她扑过来拥抱傅清嫣，香水味混着羊毛纤维的暖意扑入鼻腔：“哦～当然。我想我会非常喜欢的。”
“Astrid！你简直是我心目中的东方缪斯！明天我要穿那件新买的旗袍赴约，就是领口绣着牡丹的那件！”
谈话渐入佳境，傅清嫣顺势提及国产绞肉机的省力设计与价格优势。
大卫终于正色起来，他放下酒杯，手指在餐巾上点了点：“我们在国外有众多合作伙伴，若你的产品如你本人一般出色……那这件事，我们可以详细再谈。”
傅清嫣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旗袍领口的珍珠盘扣与艾丽娅的钻石项链相映：“不会让您失望的。绞肉机的齿轮设计改良了三次，而且这个产品，目前只有我们才有！”
“省力程度比人工高出几倍，价格……”
她刻意停顿，指尖抚过桌布上微凸的纹路，“您知道的，我们的人工成本有天然优势。”
大卫的眉毛挑了起来，灰蓝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兴味。
她知道，这场博弈的关键，就在明天的午餐里。
…
寒风裹挟着咸涩的海腥气扑打在结霜的玻璃窗上，细小的冰晶在冷冽的空气中艰难地氤氲，凝结成一片朦胧的雾。
司晏立在窗前，黑色大衣的衣角被门缝漏进的寒风掀起，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