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如墨，卷着细碎的沙石抽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这风里藏着无形的钩子，刚踏入黑风寨地界，叶天就觉得识海一阵发闷，像是有东西在扯着他的情绪往下沉——是烦躁，是无端的怒火，顺着风丝往血脉里钻。
“闭住心神！”敖广的冰劲在两人周身凝成薄冰铠甲，冰面不断炸开细小的裂纹，“这黑风是用修士怨念炼的‘噬心罡风’，沾多了会被抽走七情六欲。”
踏雪马的四蹄踏在碎石路上，每一步都溅起金色的火星。它鼻翼翕动，喷出的白气在风中瞬间消散，鬃毛上凝结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这风不仅噬心，还能消融灵力。
寨门两侧的骷髅头突然转动，眼眶里的红光扫过叶天，他脑中猛地炸响无数尖啸。那些尖啸像是无数人在哭嚎，有孩童的，有老者的，每一声都裹着浓烈的绝望，试图钻进他的识海。
“是被噬心术害死的冤魂！”叶天的灵枢晶体亮起蓝光，蓝光在耳边化作屏障，尖啸撞在屏障上，碎成无数黑色的风粒，“黑煞使者在用他们的残魂养黑风。”
断剑斜指地面，青金色的剑意顺着剑身淌下，在脚下画出半圈光弧。光弧内的黑风瞬间停滞，露出藏在风里的细小红线——正是勾连情绪的噬心丝。这些丝线一碰到剑意，立刻蜷缩成焦黑的粉末。
“吱吱！”
头顶传来急促的叫声，几十只通臂猴在悬崖峭壁间跳跃。它们浑身金毛，手臂比寻常猴子长三倍，此刻却对着寨门龇牙咧嘴，前爪指着寨内深处，像是在示警。
一只体型最大的通臂猴突然从崖上跃下，落在叶天面前。它的左爪缠着布条，布条渗着黑血，对着寨内比划了几下，又指向自己的脑袋，发出痛苦的呜咽。
“它在说，圣地被占了，族里的长老都被那黑煞使者抽走了心魂。”阿尘的虚影浮现在叶天肩头，“通臂猴能感应情绪流动，这只猴王的灵智不低，它在求我们帮忙。”
叶天刚要开口，寨内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十几个身披铁甲的修士从阴影里走出，他们的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里的长刀拖着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是被噬心术控制的修士。”敖广的冰劲聚在掌心，“他们的情感被抽干了，变成了只懂杀戮的傀儡。”
铁甲修士的长刀同时劈来，刀风里裹着黑风，扫过之处，崖壁上的野草瞬间枯黄。叶天的断剑挽出剑花，青金色的剑意避开刀身，精准地落在修士们的眉心——那里有一点黑气凝结，正是噬心术的印记。
剑意触到黑气，印记应声碎裂。铁甲修士的动作猛地停滞，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倒在地上，口鼻涌出黑血，没了气息。
“救不活了，心魂被彻底吞噬了。”阿尘的声音带着惋惜，“黑煞使者在拿活人炼‘噬心丹’，这些修士都是材料。”
叶天的剑眉拧成疙瘩，断剑上的星髓纹路亮起：“走，去圣地。”
通臂猴王见状，立刻窜上崖壁带路。它的速度极快，在陡峭的崖壁间如履平地，不时回头确认众人跟上。越往寨内走，黑风越烈，风中的怨念也越重，连踏雪马的金色鬃毛都黯淡了几分。
转过一道弯，眼前出现一片天然石窟。石窟上方刻着“通臂圣地”四个古字，洞口被一道黑色的光幕封住，光幕上流淌着无数人脸虚影，正是被吞噬的残魂。
光幕前站着一个黑袍人，黑袍上绣着骷髅锁链纹，手里把玩着一颗漆黑的珠子。珠子里不断传来哀嚎，正是噬心珠——黑煞使者的法器。
“来得挺快。”黑煞使者转过身，兜帽下露出一张没有嘴唇的脸，牙齿直接暴露在外，“本使者正缺个心魂强大的材料，你的剑意里裹着七情六欲，炼出的噬心丹定能让我突破境界。”
他抬手一挥，噬心珠飞出，珠子里射出无数道黑线，黑线落地化作锁链，缠向叶天的四肢。锁链上布满倒刺，每根倒刺都闪着幽光，显然淬了噬心剧毒。
“小心锁链！碰到就会被吸走情感！”敖广的冰龙虚影撞向锁链，冰龙与锁链碰撞的瞬间，竟被黑线腐蚀出无数孔洞，“这是用百种毒兽的胆汁泡过的‘锁心链’！”
叶天的断剑竖在胸前，剑意顺着锁链逆流而上。青金色的光芒中，浮现出凌清涵抚琴的侧影、师兄们练剑的背影、祖师传道的虚影——这些鲜活的记忆化作屏障，将锁心链上的倒刺一一震碎。
“嗯？竟能凭心念抵挡住锁心链？”黑煞使者挑眉，“有点意思，不过这只是开始。”
他捏了个法诀，石窟深处传来震耳的嘶吼。一只体型如牛犊的通臂猴被锁链捆在石壁上，它的胸口插着一根黑色的管子，管子另一端连在噬心珠上，金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吱吱！”
带路的通臂猴王发出悲愤的叫声，不顾一切地冲向光幕，却被光幕弹飞，撞在崖壁上喷出鲜血。
“这是通臂猴的老祖宗，活了五百年的灵猴。”黑煞使者舔了舔牙齿，“它的心魂最纯，用它炼出的丹，能让我彻底掌控噬心术。你要是跪下来求我，或许我能留它一口气。”
叶天的瞳孔骤然收缩，识海深处的剑意如火山喷发。他没说话，只是将断剑指向黑煞使者，剑身上的星髓纹路与祖师虚影重叠，青金色的剑意中燃起金色的火焰——那是用守护之心点燃的意志之火。
“冥顽不灵！”黑煞使者的噬心珠猛地胀大，珠子里的人脸虚影全部飞出，化作无数个叶天的模样：有他初学剑时的笨拙，有他失去师兄时的痛苦，有他面对玄阴教主时的恐惧。
“这些都是你的心魔！”黑煞使者的声音带着蛊惑，“放弃吧，情感本就是累赘，没了它们，你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无数个“叶天”同时挥剑，剑招与他平日所用分毫不差，连剑意中的破绽都一模一样。他们的剑尖都指向被捆的老通臂猴，像是在逼他做出选择：救，就要被心魔拖入深渊；不救，就能保全自身。
“叶天，别信他！”阿尘的虚影挡在他面前，“这些心魔是用你的记忆捏的，破绽在他们的眼睛——真正的你，眼里有光！”
叶天猛地抬头，果然看到那些“心魔”的瞳孔一片漆黑，没有丝毫神采。他想起凌清涵说过的话：“剑意藏心，心有光，剑便有魂。”
“我的情感，不是累赘！”
叶天的声音震得石窟嗡嗡作响，断剑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圆融的弧线。弧线穿过所有心魔的眉心，那些虚影在接触剑意的刹那，纷纷化作黑风消散——消散前，每个虚影的眼中都闪过一丝释然。
“不可能！你的心怎么会这么强？”黑煞使者后退半步，噬心珠剧烈震颤，“没人能在百种心魔面前守住心魂！”
“因为我记得为什么练剑。”叶天接住飞回的断剑，剑刃抵住黑色光幕，“我练剑是为了守护，不是为了变成没有心的怪物！”
星髓剑意顺着光幕流淌，光幕上的人脸虚影发出喜悦的轻吟，纷纷化作白光融入剑刃。光幕失去支撑，瞬间崩碎，露出石窟内的景象：中央的石台上，立着一尊通臂猴雕像，雕像的手心托着一颗拳头大的晶石，晶石里蜷缩着一只小猴的虚影——正是申猴灵物。
老通臂猴胸口的黑管突然爆开，它虚弱地睁开眼，对着石台上的雕像嘶鸣一声。雕像手心的晶石应声裂开，小猴虚影飞出，落在老通臂猴的肩头，用额头蹭着它的脸颊。
“申猴灵物与通臂猴一族共生，黑煞使者想强行剥离，才会伤到老猴。”阿尘解释道，“需要你的剑意引导，让灵物自愿归位。”
叶天的剑意化作一道细线，连接着小猴虚影与断剑。虚影看了看老通臂猴，又看了看叶天，突然钻进断剑。剑身上立刻浮现出祖师的声音：“第八处节点已破，下一处在‘落霞谷’的‘凤鸣涧’，那里有酉鸡灵物，藏在‘五彩凤’的涅盘巢中。守巢的是议会的‘赤羽使者’，他修的‘焚情诀’，能燃尽修士的情丝，你需携未羊灵物前往，土生金，方能克制火性。”
黑煞使者见灵物被取，怒吼着扑来，锁心链如毒蛇般缠向叶天的脖颈。敖广的冰劲早已等候多时，将他冻在原地：“你的对手是我。”
叶天没回头，他走到老通臂猴面前，渡入一缕剑意。剑意修复着它受损的心脉，老猴的金毛渐渐恢复光泽，对着他作揖行礼，随后带着族群护送他们离开石窟。
出了黑风寨，黑风已散，阳光洒在断魂崖上，露出崖底的万丈深渊。踏雪马打了个响鼻，对着西方嘶鸣——那里正是落霞谷的方向。
叶天摸了摸怀中的未羊玉佩，玉佩微微发烫，似乎在呼应着什么。断剑在他手中轻颤，剑身上的申猴虚影与未羊虚影交相辉映。
“焚情诀么...”叶天翻身上马，“看来下一站，要和火焰打交道了。”
踏雪马化作一道金光，朝着落霞谷疾驰而去。远方的天际，晚霞如火烧，隐约能听到凤鸣之声，在风中透着决绝的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