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号的光翼掠过最后一片冰原时,舱外的风突然变得温热。下方的麦田像铺展的金毯,麦穗在风中轻轻摇晃,沉甸甸的谷粒碰撞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无数小手在鼓掌。麦田中央的风车正缓缓转动,木质叶片上的漆已经斑驳,露出底下浅黄的木纹,风一吹,轮轴发出“吱呀”的轻响,像在哼一首古老的调子。
“空气里有麦香!”杉菜推开舷窗,伸手去接飘进来的麦芒,指尖刚触到,麦芒就化作细碎的光粉,在她掌心轻轻跳动,“像把阳光磨成了粉,撒在风里。”
飞船降落在麦田旁的空地上,起落架碾过田埂上的野花,惊起几只蚂蚱,蹦跳着钻进麦穗里。刚站稳,就看见个戴草帽的老人正蹲在风车下,手里捧着个陶碗,指尖捏着麦粒往碗里放,动作慢得像在数星星。
“新来的客人?”老人抬起头,草帽的阴影里露出双含笑的眼睛,眼角的皱纹像麦田的纹路,“是来看‘星麦’的吧?今年的麦穗里,藏着的星星格外亮。”
亚梦的溪铃在麦田上泛开涟漪,水纹里浮出麦穗的特写:每粒麦种的顶端都顶着个小小的光点,像星星落在了谷粒上。“溪铃说,这些麦种是用萤火虫的光催熟的,对吗?”
老人笑了,把陶碗举到阳光下,碗里的麦粒立刻亮起细碎的光,像盛了半碗星光:“阿萤说,萤火虫的光是土地的呼吸,把它们埋进麦田,麦种就能记得阳光的味道。”
风车下的石磨旁,堆着半袋麦种,袋口敞开着,几只萤火虫正从里面飞出来,翅膀扇动着,在麦粒上落下淡绿色的光斑。文茜的风信石飞过去,光芒落在麦种上,谷粒里立刻浮出画面:穿蓝布裙的姑娘正蹲在麦田里,把萤火虫放进陶瓶,旁边的老人笑着说:“慢点跑,别把星星摔碎了。”
“她叫阿萤,是我的小孙女。”老人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麦种,指尖的老茧蹭过谷粒,光点就亮得更明显了,“她说萤火虫是‘土地的星’,只要能留住它们,冬天的麦田也会暖烘烘的。”
石磨上放着个老旧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些褪色的萤火虫翅膀,翅膀上还沾着麦芒,旁边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铅笔写着:“1997年7月12日,今天捉到第一百只萤火虫,把它们埋在三号田的麦种里,明年收麦时,谷粒一定会带着光。”
“阿萤总说,麦种里藏着阳光的约定。”老人拿起一粒发光的麦种,对着光看,“她说人吃了带光的麦子,心里就不会冷。那年村里闹旱灾,她把所有萤火虫都埋进了麦田,说‘让星星给麦子当太阳’。”
亚梦的溪铃水纹里浮出新的画面:大旱的田地里,麦苗都蔫蔫地低着头,穿蓝布裙的姑娘跪在田埂上,把陶瓶里的萤火虫一只只放出来,萤火虫飞过低矮的麦苗,翅膀的光芒在叶片上留下淡淡的绿痕。“溪铃说,那天夜里,萤火虫都停在了麦穗上,像给麦田盖了层星光被。”
“后来呢?”杉菜轻声问,指尖捏着一粒发光的麦种,光点在她掌心轻轻跳动。
老人的目光望向麦田深处,那里有个小小的土坡,坡上长满了青草,草叶间还能看见些破碎的陶片。“她在守麦田时淋了雨,发了高烧。临走前,她把最后一瓶萤火虫塞进我手里,说‘爷爷,别让星星熄灭了’。”
风信石的光芒突然变得明亮,将半袋麦种都笼罩住,谷粒里的光点汇聚成一道光柱,在空中拼出流动的光带,光带里浮出无数萤火虫,像条发光的河,缓缓淌过麦田。“初心之种在星麦里。”文茜轻声说,风信石托起一粒最亮的麦种,“它叫‘星种’,是藏在谷粒里的阳光,是萤火虫和麦田的约定,能把冬天焐成春天。”
“星种”的麦种在空中裂开,长出一株小小的麦苗,麦苗顶端结出穗子,穗子上的谷粒都亮着,像串挂在茎上的星星。老人伸出手,麦苗就落在他掌心,谷粒里的光点映出他眼底的泪光,也映出阿萤的笑脸——穿蓝布裙的姑娘正举着陶瓶,在麦田里奔跑,萤火虫从瓶里飞出来,像撒了一路的星星。
“每年收麦时,我都会留半袋星麦。”老人把星种放进陶碗,和其他麦粒混在一起,“把它们分给村里的人,说‘这是阿萤种的星星麦’。你看现在的麦田,每粒麦子都带着光,像她从没离开过。”
夕阳西下时,麦田被染成了金红色,萤火虫从麦种里飞出来,在麦穗间织成淡绿色的网。老人站在风车下,往石磨里倒着星麦,石磨转动的“咯吱”声里,谷粒被磨成带着光的面粉,像把星星碾成了粉。
望舒号升空时,杉菜回头望去,看见老人正把带光的面粉撒向麦田,萤火虫立刻围拢过来,在面粉上跳起了舞。而那株“星种”的麦苗已经长得半人高,穗子在风中摇晃,谷粒里的光点顺着麦芒滴落,在土地上长出新的嫩芽,嫩芽上还停着只小小的萤火虫,像给新苗戴了顶星星帽。
亚梦的溪铃水裙上,新的画面正在展开:一片蓝色的湖泊,湖面上漂浮着无数睡莲叶,每个叶片上都托着颗晶莹的露珠,露珠里映着不同的天空——有的飘着云,有的挂着月,还有的缀满了星星。“溪铃说,下一站有‘藏在露珠里的天空’,是水记得的约定,比麦种还长久。”
文茜的风信石轻轻颤动,石面映出湖泊的轮廓,湖底似乎沉着什么东西,在露珠的光芒下泛着柔和的光。“风信石说,那里的初心之种,藏在最圆的露珠里,是水用倒影写下的信。”
望舒号的光翼向着湖泊飞去,光轨穿过金色的麦田,带起无数发光的麦芒,像把藏在谷粒里的星星,一颗颗撒向了蓝色的远方。而麦田里的风车,此刻正转得格外欢快,轮轴的“吱呀”声混着麦穗的“沙沙”声,像在唱一首关于星星和麦子的歌,把光的约定,一句句种进了翻涌的麦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