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寒站在原地，雨水无法靠近他周身三尺便被无形剑气蒸发或弹开。
他低头看着倒在泥泞和血泊中的少女。
她很狼狈，浑身湿透，衣衫破烂，额角手臂都在流血，半张脸被暗红色的胎记覆盖，另半张脸苍白如纸，因为痛苦而微微蹙着眉。
修为低微得可怜，比外门最差的弟子还不如，只是个杂役。
这样一个蝼蚁般的存在，怎么会出现在禁地？又是如何能让他体内狂暴的冰灵根之力，出现那一丝异常的平复？
他修的是“剑心通明”之道，需断情绝欲，以极致冷静驾驭本命剑心与天生冰灵根。
但冰灵根过于霸道，随着年龄和修为增长，反噬愈发强烈。每次练剑到极致，都可能引动寒气反噬剑心，痛苦不堪，甚至有修为倒退、剑心崩毁的风险。
今日雨前闷热，天地气机引动，他体内寒气再次失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不得已来到禁地边缘，试图以练剑强行压制，却险些彻底失败。
就在最危险的关头，这个少女的血？
凌清寒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凤璃完好的那只手腕上。
一丝极细微的灵力探入其中。
果然，一道属于他的冰寒剑气正在她脆弱的经脉内横冲直撞，不断破坏。照这个速度，不出一炷香，她这本就资质低劣的经脉便会彻底废掉，甚至伤及性命。
但与此同时，他也清晰地感觉到，少女体内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温和的力量，正在自发地、缓慢地试图修复被剑气损伤的经脉，并中和那股寒气。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远不足以对抗他的剑气，但这股力量的性质却让他体内的冰灵根感到一丝莫名的“舒适”。
净灵之气？
凌清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种特殊体质万中无一，竟会出现在一个杂役身上？
难道正是因为这净灵之气，才缓解了他的反噬？
他看着少女痛苦的神情，又瞥见她杂役服上的标识，确认是宗门内最底层的弟子。
杀，还是不杀？
触犯门规，私闯禁地，按律当废去修为，逐出宗门。但他此刻身份特殊，不欲声张。直接杀了，最为干净利落，符合他一贯的行事准则。
他的指尖凝出一缕寒气。
就在这时，凤璃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因寒冷和痛苦而微微颤抖，那半张带着胎记的脸在雨水中显得格外脆弱。
凌清寒指尖的寒气顿住了。
他想起方才那丝难得的平静。此女若死，这异常便再无印证的可能。她的净灵之气，或许……对他有用。
留下她，比杀了她，价值更大。
做出了决断，凌清寒不再犹豫。
他并指如剑，快速点在凤璃手臂和肩膀的几处穴位上，暂时封住了那道剑气的蔓延，护住了她的心脉，不至于立刻毙命。
但并未完全驱散那道剑气。留下它，既能作为惩戒，也能作为一个观察的引子。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一枚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丹药呈乳白色，表面有云纹，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他捏开凤璃的嘴，将丹药塞了进去，用灵力助其化开。
这是低阶的“蕴脉丹”，能温养经脉，对她目前的伤势有益。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雨势渐小。
他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察觉。然后，他发出一道特殊的传讯符箓。
不多时，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面容沉稳的青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禁地边缘，恭敬地对他行礼：“凌师兄。”
“将此杂役送回住处。”凌清寒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今日之事，不得外传。她若醒来问起，便说是寻常弟子路过相救，赐下丹药。”
“是。”那内门弟子虽然心中疑惑万千，但不敢多问，恭敬应下。他小心地背起昏迷的凤璃，快速离开了禁地。
凌清寒站在原地，雨水再次打湿他的衣襟，他却浑然未觉。
他抬起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那少女血液的温度，以及那异常纯净的气息。
剑心微澜，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恢复冰封。
只是一个或许有用的工具罢了。
他转身，身影消失在禁地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