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继续与刘氏针锋相对,只怕会落得和苏代、贝羽、张方等人同样的悲惨下场。
只见邹珂突然转身,对霍嵩、赖旬等三人厉声喝道:尔等逆贼!我长沙郡竟出了你们这等奸猾之徒!与你们同朝为官,简直是奇耻大辱!
赖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邹珂道:你、你怎能如此说话,我们何曾亏待过你......
谁要你们假仁假义!邹珂暴喝一声:来人!给我拿下这三个逆贼!
厅外立即涌入几名差役,手持绳索就要捆绑三人。
霍嵩见势不妙。
他心知邹珂这是要拿他们三人向许衡表忠心,又惊又怒道:老匹夫!你好狠毒的心肠......我跟你拼了!
说罢双目赤红,发疯般朝邹珂扑去。
却见典韦闪身上前,单手揪住霍嵩衣领,轻轻一提就将他拎离地面。
霍嵩面色涨得发紫,在半空中拼命挣扎想要掰开典韦的铁掌,却如蚍蜉撼树,纹丝不动。
典韦咧嘴一笑,低声道:老实点!
话音未落,他随手一扬,霍嵩便如断线风筝般被抛飞,竟直坠数丈开外。
的一声闷响,霍嵩狠狠砸落地面,筋骨似散架般剧痛难当,挣扎许久未能起身。
赖、韩二人目睹典韦身手,惊骇至极,哪敢反抗?只得眼睁睁看着郡吏们将三人尽数拿下。
押入大牢严加看守,待我禀明严父再行处置。许衡令道。
转眼间,三名公然对抗太守的豪强,便在郡衙正厅被许衡以谋逆之名堂堂正正缉拿。
囚徒刚被带下,邹珂便急趋上前:府君承继父威,旬日间便揪出长沙奸佞,保一方安宁,我等深感许伯君大德,愿倾力相助,共促学宫屯田大计。
余下豪强佐官皆非愚钝之辈,岂会不识许衡手段?
众人收起往日倨傲,齐声拜道:愿为府君效犬马之劳!
许衡却负手轻笑:本官乃南阳郡守,何须诸位相助?
邹珂闻言先是怔忡,旋即会意。
他暗使眼色,众人立即转向刘磐再拜:愿辅佐府君,共护长沙!
刘磐舒眉道:皆为朝廷分忧,诸位不必多礼。
恰在此时,张允疾步入堂禀报:府君,黄司马与魏将军已控制郡少府及金仓,特来复命。
许衡微微颔首:命彼等暂驻等候,稍后自会派人接管。
遵命。
堂内诸吏虽默不作声,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从西郊诛杀三家私兵起,这位许伯瑜便没打算给对手留活路。
所谓巡查荒田不过是幌子,待豪强佐官踏入郡署,黄魏二将便直取财政命脉。此番被立威的金曹掾史韩羟与少府史赖旬,正是掌控长沙钱粮的咽喉要职。
**财权之争**
金曹掾史一职,主管郡国财政,犹如朝廷中的大司农,执掌一方钱粮调度。而郡少府使则是太守的贴身管家,专管内府收支,与京城九卿中的少府职能相似,只是管辖范围不同罢了。
这两人把控着长沙的钱粮命脉,一个管公账,一个管私库,可谓权柄深重。
许衡既有意拿下这两人,自然要未雨绸缪。在寻得合适继任者之前,他决定先派心腹魏延、黄叙暗中接管长沙内外财政,确保万无一失。
**立威与收服**
以郡丞邹珂为首的长沙豪族官员见风使舵,纷纷表态归顺,许衡在荆南的第一步棋就此落定。他顺势与刘磐安抚众人,言辞恳切,承诺共治长沙。末了,许衡又提议待荒田清丈完毕后设宴邀众人相聚,以固交情。
此言一出,众官暗叹许衡手段高明。昔 ** 们设宴请许衡,许衡拒而不受;如今局势倒转,许衡反成郡署之主,他们反倒成了座上宾。这一来一去间,主客易位,权势更迭不言自明。
**郡丞的请罪**
众官表完忠心各自散去,许衡与刘磐正商议后续谋划,不料邹珂去而复返,神色凝重求见。刘磐将其引入偏厅,邹珂伏地叩首,高声道:“卑职邹珂,特来向二位府君请死!”
刘磐愕然:“郡丞何出此言?”
邹珂忽然浑身颤抖,面颊布满泪痕。
下官此来,特向二位大人呈递一物,请过目!待二位看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下官绝无怨言!
说完,他从袖中抽出一卷绢帛,伏地高举。
许衡起身接过,展卷细看。
这是张羡写给你的?许衡眉梢微扬,邹郡丞看来颇受张羡重视。
这话看似挖苦,实则暗含赞许。邹珂何等老练,立刻察觉许衡非但不恼,反而对他主动投诚感到欣慰。
他当即顺杆而上,表起忠心:张府君曾任荆南两郡太守,德高望重。去年初便来信笼络,说要调任长沙时让我辅佐......下官家族虽在本地有些根基,但既非官宦世家,又无经学传承,岂敢违逆?只得虚与委蛇,偶尔传递些长沙政事,但绝无害许大人之心,天地可鉴!
许衡沉吟道:去年初......孙坚还在长沙吧?
正是,邹珂连忙接口,就在孙破虏进京前月余。
布局如此之早,连孙坚在任时都敢动作,南阳张氏果然胆识过人。许衡轻笑着虚扶一把,郡丞请起。
邹珂偷瞄刘磐,刘磐摆手道:既然我弟发话,起来吧。
待邹珂坐定,许衡正色道:邹君今日之举,足见诚意。日后我山阳刘氏治理长沙,定以邹氏为股肱,绝不相负!转首笑问:兄长以为如何?
刘磐重重点头:伯瑜所言极是!
听了许衡与刘磐的言语,邹珂心中稍定,他抱拳向刘磐深深一礼,郑重道:珂必倾尽全力辅佐府君!定让长沙百姓安居乐业,不辜负您的信任。
许衡执起酒樽,亲自为邹珂斟了杯清水递过去:依郡丞之见,荆南诸郡守中......张羡势力如何?
在许衡眼中,邹珂年逾五十,半生都在长沙度过,历经动荡却仍稳坐郡丞之位,领六百石俸禄,必有其过人之处。
若要在荆南打开局面,许衡需要当地人的支持。
邹珂心思通透,深知为臣者若想受到重用,自身必须要有价值。
这份价值既包括家族资源,也包含对本地事务的见识。
他早料到投效许衡与刘磐时会有此一问,来时便做足了准备。
二位府君,依在下所见,张府君在荆南四郡无论声望还是实力都无人能及。他虽表面只据守桂阳,实则零陵亦在其掌控之下,两郡人口逾一百五十万,势力庞大。加之南阳张氏乃名门望族,四郡士人无不敬重,其麾下更有三万精兵,地方豪强无人敢触其锋芒......
许衡神色平静:照你这么说,张羡在荆南既得士人拥戴,又令豪强畏惧,百姓归顺,铁板一块无人能敌了?
邹珂面色略显凝重:若张羡不得人心,下官身为长沙郡丞,又何必特意投靠远在桂阳的他......
说到此处,他谨慎地看了眼刘磐,又道:若非许府君先行到任,恐怕去年张羡就已进驻长沙。他在朝中亦有门路,要谋取长沙实职并非难事......不得不说,刘使君派府君先赴长沙这步棋着实精妙。
许衡微微颔首。
刘磐提前赴任长沙,等于斩断了张羡在荆南的一半图谋。若真让张羡占据长沙,荆南四郡恐尽归其手。
邹郡丞,家父新受封为镇南将军,领荆州牧,替朝廷镇守南疆,已非去年任刺史时可比......邹君可明白其中深意?
许衡话中之意,邹珂自然心知肚明。
刘表原为荆州刺史,职责重在监察,主要监督各郡太守及荆楚豪强大族。如今升任州牧,位居诸郡太守之上,统辖荆州七郡军政民生事务......更获封镇南将军一职。
汉代非战时例不设将军,刘表受封镇南将军意义非凡,表明朝廷正式承认荆州南部存在边患,故授予其假节之权。
由此,他获得了自主调配、罢免、封赏及任命荆州七郡全部官吏的权力。
即便郡守级官员,亦可名正言顺予以撤换。
......
邹珂进言:刘州牧既受朝廷委任总领南境事务,自然不能再容七郡各自为政。荆楚之地必须牢牢掌控......张羡独占零陵、桂阳两郡,断不可纵容。
许衡对邹珂这番见解颇为赞赏。
郡丞有何良策?
邹珂分析道:刘州牧获封镇南将军持有假节,已占大义名分。加之许府君师从庞尚长,又肩负兴办学宫重任,道义完全站在您这边。荆南四郡士族即便不依附于您,也绝不敢支持张羡。
许衡眸光微动:接着说。
邹珂稍作迟疑:长沙学宫办学愈久,屯田政策推行愈深,您父子在荆南的声望就愈高,士族归附者就愈多。眼下与张羡的差距仅在于兵力......三万对三千,实在悬殊。
郡丞是说我们兵力不足?
正是。
若不从南郡调兵,仅靠荆南地区,需要多久才能补足这个差距?
邹珂竖指作答:府君若不借助荆北增兵,仅在荆南招募训练出与张羡相当的军队,至少需一年时间。
许衡暗自叹息。
北方局势瞬息万变,他实在无法在荆南耽搁太久。
莫说一年,三个月都嫌漫长。
难道没有快速提升实力的办法?一年实在太久。许衡直截了当询问道。
邹珂闻言露出苦笑。
方才所言一年之期,已是折半估算。
若真不依靠荆北增兵,单凭在长沙募兵训练成军对抗张羡,依他看来恐怕三年都不止。
双方治下的人口相当,许衡和刘磐招募兵卒的同时,张羡的势力也在扩张。
即便邹珂为许衡招揽长沙各县豪强,借助他们的私兵辅助……可张羡境内同样有豪强,那些人手中也有私士。你能用的手段,难道张羡不懂?
邹珂叹息一声,摇头道:“恕我愚钝,实在想不出妙计……况且荆南不比北方,各县常有乱民作乱,每年 ** 他们耗费的钱粮极多! ** 之事恐怕难以速成。”
“乱民……”许衡眸光微闪,似乎若有所思。
片刻后,邹珂离去。
静室内只剩两人,刘磐对许衡道:“伯瑜,眼下想在短时间内募足兵马与张羡对抗,恐怕不易。即便能征得数万兵卒,操练纯熟也需时日……平定张羡之事,急不得。你我不如先专心屯田、兴建学宫。”
许衡沉默不语,只是垂首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