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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红脚”哲普所提供的海图与模糊的情报,光月一辉驾驶着曙光护卫舰,谨慎地航行在东海这片被称为“最弱之海”却暗藏玄机的海域上。

哲普在告别前,除了那份详尽的东海海图,还提及了一个名字:镜志郎。一位隐居在可可亚西村附近,据说剑术理念极为独特甚至有些诡异的盲眼老剑士。哲普也只是早年偶然听闻,并未亲眼见过,只模糊记得其隐居处似乎与一片茂盛的橘子林有关。

这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一辉心中漾开涟漪。他正苦于自身剑术在封印力量后陷入瓶颈,任何可能突破的方向都值得探寻。他调整航向,朝着可可亚西村的方向驶去。

数日后,诸美达岛的轮廓出现在海平线上。一辉没有直接前往村中,而是沿着海岸线缓慢航行,仔细观察。最终,在一片远离村庄喧嚣、面朝大海的向阳坡地上,他找到了那片传说中的橘子林。

时值成熟季节,漫山遍野的橘子树郁郁葱葱,金灿灿的果实压弯枝头,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果香。

将小船稳妥停靠在僻静处,一辉踏上了这片土地。他穿过累累的橘子树,循着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径向深处走去。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四周静谧,只有风吹叶片的沙沙声和不知名昆虫的鸣叫。

在橘子林的最深处,一栋极其简陋的茅屋映入眼帘。

屋前一小片空地上,一位老者正静坐于一张陈旧的垫子上。他身着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朴素和服,满头银丝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紧闭的双眼,以及平静如深湖般的气息。他身旁,倚放着一根被摩挲得十分光滑的木杖。此人,正是镜志郎。

一辉放缓脚步,恭敬地立于不远处,正思索如何开口。那盲眼老者却仿佛早已洞悉他的到来,苍老而平和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宁静:

“年轻人,你身上的‘剑意’,如风中烛火,明亮却摇曳,带着深深的困惑,也带着一丝寻求真知的渴望。”他并未睁眼,脸庞却精准地转向一辉的方向。

一辉心中微惊,对方虽目不能视,其感知却敏锐得可怕。他上前一步,依循和之国的礼仪,郑重地躬身行礼:“晚辈光月一辉,冒昧打扰前辈清修。听闻您于剑道一途有独到见解,特来请教。”

“光月……一辉……”镜志郎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微微颔首,“我看不见你的剑,但我的‘心’能感受到它。那是一把……非同寻常的剑,剑身承载着厚重的宿命与浩瀚的仁德之气。它选择你,是你的缘,也是你的劫。”他顿了顿,话锋轻轻一转,“然而,你为何要主动封印自身那澎湃的力量与感知?如同自缚双臂,前来问道。”

一辉将自身因与大将赤犬一战而深感不足,决定封印恶魔果实与霸气能力,重归最基础剑术修行的缘由和盘托出。镜志郎静静地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直到一辉说完,他才缓缓点头:

“放下依赖,返璞归真。隔绝外在的喧嚣与光华,方能倾听到内心与剑最本真的声音。很好,这一步,你走对了方向。那么,”他微微抬头,“既然你已摒弃双眼的浮华,你可知道,何为真正的‘看’?”

不等一辉回答,他便以沉静的声音继续说道:“凡俗之人,过度依赖双目,却被世间万物的色彩、光影、形态所迷惑,沉溺于表象,不见真实。真正的‘看’,在于‘心’。心若止水,澄澈明净,方能如明镜,如实映照万物之本质,洞察其运行之‘理’。此乃‘心眼’之境。”

“请前辈指点,该如何修炼这‘心眼’?”一辉态度极为诚恳地说道。

镜志郎微微一笑,缓缓伸出手,摸索到身旁那根光滑的木杖。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仿佛这简单的动作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很简单。”镜志郎的声音平静而温和,“用你的剑,打败手持这根木杖的我。”

一辉凝视着眼前这位目不能视、手持木杖的老者,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排除杂念,然后缓缓拔出了轩辕剑。

轩辕剑一出鞘,即使力量被封印,圣光内敛,它依然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剑身闪烁着寒光,锋锐之气自然而发,仿佛在诉说着它昔日的辉煌。

“前辈,得罪了!”一辉低喝一声,率先发动攻击。他并未动用任何繁复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地一记直刺,速度与力量都控制在恰好能制敌却不伤人的程度。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凡无奇的一剑刺出的瞬间,镜志郎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反应速度。他只是微微一侧身,手中的木杖便似缓实急地向上轻轻一撩。

“啪!”

木杖顶端精准地点在轩辕剑身侧面力道最薄弱之处,一股巧劲传来,竟将剑尖轻而易举地荡开。一辉只觉剑上的力道如同泥牛入海,消散于无形。

一辉心中一凛,立刻变招,剑光闪烁,使出更为迅捷灵动的斩击,从不同角度攻向镜志郎。

然而,镜志郎的脚步如同磐石,又似柳絮,仅在方寸之间挪移,手中木杖总能提前一步等候在轩辕剑必经之路上,或格、或引、或点,每一次交锋都发出清脆的响声,将一辉的所有攻势轻松化解。

木杖与轩辕剑碰撞,竟丝毫不落下风!并非木杖坚硬,而是它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以最恰当的角度,击中剑身上最不受力的点,以微乎其微的力量,偏转、引导开磅礴的劲道。

“你的剑,太依赖你的眼睛了。”镜志郎的声音依旧平和,仿佛不是在激烈交锋,而是在闲庭信步,“你看到我的木杖动了,才想着如何去应对、格挡、反击。从你‘看到’,到‘思考’,再到‘行动’,这其间的迟滞,在真正的高手眼中,破绽百出。你,始终慢了一拍。”

一辉停下攻击,气息微喘,额角已见汗珠。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憋屈的战斗,空有利剑,却无处施展。他回想起与克洛、哲普的战斗,那时虽也艰难,却远不如此刻这般,仿佛所有行动都被彻底看穿。

“那……我该如何?”一辉虚心求教。

“闭上你的眼。”镜志郎的声音平静而淡然,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一辉听到这句话,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地慢慢闭上了双眼。随着眼帘的合拢,外界的光线被彻底隔绝,世界骤然变得一片漆黑。

“彻底闭上它。”镜志郎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在提醒一辉不要有丝毫的保留,“忘记你曾经依赖的视觉。”

一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这片黑暗之中。他开始尝试用其他感官去感受周围的环境,用皮肤去感受气流的细微变化,用耳朵去倾听风声与脚步声的韵律。

风声在耳边呼啸,树叶沙沙作响,一辉的心跳声也在胸腔中清晰可闻。这些声音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被无限放大,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然而,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不安与迷失感也涌上心头。黑暗中,他感到自己仿佛失去了方向,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这是人类在失去主要感官后的本能恐惧,一辉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慌乱。

“静心,凝神。”就在一辉的情绪即将失控的时候,镜志郎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一般,穿透了这片黑暗,传入他的耳中。

这声音如同镇定剂一般,让一辉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境恢复平静。

“专注,然后……放空。”镜志郎的声音继续引导着一辉,他的话语如同神秘的咒语,让一辉渐渐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

一辉将全部精神都凝聚起来,集中于听觉、触觉,以及那难以言喻的直觉之上。

一开始,他周围的世界仿佛是一片混沌的噪音海洋,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开始能够分辨出一些细微的声音。

他听到了镜志郎平稳而有节奏的呼吸声,那声音就像是一首舒缓的乐曲,让人感到安心。接着,他又捕捉到了木杖与地面轻微摩擦的声音,那声音虽然很轻,但却在他的耳畔清晰地回响着。甚至,他还能感受到镜志郎衣袂摆动时所带起的极其细微的气流变化。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这一切的时候,突然间,他“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破空声!那声音来自左前方,速度极快,就像是闪电一般!

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出于本能,一辉猛地向右侧身!

“嗖!”木杖如同一道闪电,从他的鼻尖擦过,带起的风如刀割般刺痛了他的皮肤。

“哦?”镜志郎发出了一声略带讶异的轻哼,显然他没有预料到一辉能够如此迅速地做出反应。

一击落空后,镜志郎的木杖如影随形,顺势变招,如一条毒蛇般拦腰扫来。

尽管一辉紧闭着双眼,但他却仿佛能够“看”到那木杖横扫的轨迹。他手中的轩辕剑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下意识地向下一沉,剑身精准地格挡住了木杖。

“啪!”

这一次,木杖未能轻易荡开轩辕剑。一辉虽被震得手臂发麻,却稳稳地接下了这一击。

“不错!有点意思了!”镜志郎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真正的赞许,“记住这种感觉!‘心眼’并非什么特异功能,它只是将你本就拥有的、却被视觉掩盖的其他感知能力激发出来,并将其锤炼、提升到极致。关键在于极致的专注,心神的空明,如明镜般映照周身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一辉留在了这片宁静的橘子林,开始了极其艰苦的“盲战”修行。

每日,他都与镜志郎进行无数次这样的对战。从一开始的十招内必被木杖点中要害,到后来能勉强支撑数十招,再到偶尔能进行一两次有效的反击。

他的感知变得越来越敏锐,闭眼时对周围环境的“勾勒”也越发清晰。他甚至开始能模糊地“感知”到镜志郎的动作意图——并非具体的招式,而是一种攻击的“方向”和“性质”,是刺、是扫、是虚晃、是实攻。

这种修炼,极度消耗心神。每一次对战结束,一辉都感到精神疲惫不堪,仿佛进行了一场持续数日的大战。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成长着。这种成长并非力量或速度的提升,而是对战斗的理解,对“时机”和“洞察”的掌握,跃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面。

他逐渐明白,镜志郎的木杖之所以能匹敌轩辕剑,并非技巧或力量,而是绝对的“先机”。他总是在一辉发力之初就洞察其意图,在其招式用老之前就找到破绽,在其力量爆发之前就进行拦截。这是一种超越了招式与力量的、更为本质的剑理。

某日黄昏,一场激烈的交锋后,镜志郎率先停下了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可以了。基础的感知,你已初步掌握。剩下的,便是经年累月的打磨,将其化为本能。老夫所能指引的,至此已达尽头。”

一辉收剑入鞘,再次向老者深深鞠躬:“前辈教诲之恩,一辉永世不忘。”

镜志郎微微摇头:“不必言谢。能在这把年纪,遇到你这样一块璞玉,亦是老夫之幸。你的剑很特殊,它选择的道路,也必然不凡。记住,真正的强大,在于心之境,而非剑之利。莫要辜负了你的剑,更莫要辜负了你自己的心。”

告别盲眼的老剑士,一辉走出橘子林,回首望去,暮色中的橘林与茅屋仿佛融入一幅宁静的画卷。他的剑术并未增加任何华丽的新招,但他的“世界”却变得更加广阔、清晰、深邃。

轩辕剑在鞘中低吟,仿佛也在为这场蜕变而感到欣喜。东海之旅,重归基础,这场与镜志郎的相遇,为他未来的剑豪之路,奠定了一块最坚实的基石——心如明镜,映照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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