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这个提议，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前一秒还在为错失大厨而惋惜的众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半成品？加工费？
这些词从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些新奇。
但李副厂长是什么人？他在厂里管的可是生产和后勤，脑子转的飞快。
他只是微微一怔，马上就品出了这提议里的门道。
肉联厂的下水，确实是个老大难问题。
多，便宜，但处理起来费时费力，味道还重。
食堂做出来职工不爱吃，卖给外面也卖不上价。
但是这丫头却能把没人要的边角料，做成了人人争抢的美味。
如果真能像这丫头说的，把料包做出来，食堂那边简单加工一下就能上桌……
这可不只是给小厨房添了一道硬菜，更是给全厂职工谋了福利，还解决了库存难题。
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李副厂长眼里的欣赏又浓了几分，这丫头不光手艺好，还有一副经济头脑。
“小同志，你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好。”李副厂长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具体章程，你有什么想法？”
孙德海站在旁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个销售科主任，整天就跟数字和效益打交道，一听就知道这事儿有门儿。
要是谈成了，林晚就不是个简单的厨师了，而是肉联厂的合作伙伴。
而他孙德海，就是那个慧眼识珠的伯乐。
这功劳，可比办好一桌满月酒大多了。
林晚迎着一桌领导的目光，不慌不忙。
“我的想法很简单。”她声音清脆，条理分明“毛血旺要好吃，最关键的就是底料。”
“厂里只要给我提供制作底料必须的辣椒，花椒，菜籽油等等，我做好之后，食堂的师傅只需要把洗干净的食材放进去，一煮就可以吃了。”
“至于卤肉包，就看厂里的需要了。猪肝、猪心、大肠、小肠这些都可以用来卤，卤出来的售价肯定是翻倍的。”
她的话不急不徐，却字字敲在在座各位的心坎上。
尤其是李副厂长，他看林晚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这哪里是个只懂锅碗瓢盆的厨子，分明是个思路清晰大胆心细的生意人。
“那你的加工费？怎么算？”一个财务科的科长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桌上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孙德海都紧张的捏了把汗。
林晚伸出一只手掌，比了个“五”的手势。
“一斤成品我收五毛钱的加工费，不论是底料还是卤料都这个价。”
“当然，原材料和相应的损耗，都由厂里承担。”
五毛钱一斤！
这个价格一出来，桌上响起一片细微的抽气声。
要知道现在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三十来块钱。
这小丫头做两斤成品就能赚人家一天的工钱。
坐在李副厂长旁边主管生产的科长，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
厂里那些猪下水一斤的成本也就几分钱，卖出去顶多一两毛。
可要是做成卤货，或者配上这秘制底料，那味道卖个八毛一块都有人抢着要。
这么一算，厂里不仅不亏，还能赚上一笔。
他忍不住在李副厂长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副厂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猛的一拍桌子：“好，林同志，你明天直接来厂里找我，跟我们几个科室主任碰碰头，我们也得算算成本。”
说完他又看向孙德海，直接下了命令：“德海，这件事要是谈成了，你就负责跟林同志对接。”
“场地、原料、人手，你需要什么直接打报告给我，我给你批。”
孙德海激动的脸都红了，腰杆儿挺得更直：“是，保证完成任务。”
这一下，桌上的气氛再次被点燃。
“还是李副厂长为我们着想啊，以后在食堂能吃到这毛血旺，那可就太好了。”
“孙主任，你可得抓点紧，我媳妇就爱吃这口，到时候我可得天天买。”
孙德海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风光。
他端着酒杯，红光满面的应酬着。
感觉自己的人生都达到了巅峰。
“谢谢李副厂长。”林晚不卑不亢，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
仿佛谈成的不是一桩能挣大钱的生意，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
宴席散去，客人们心满意足的离开。
孙德海点头哈腰的送走所有人，脸上都快笑出褶子了。
他脚步轻快的回到了后厨。
厨房里，几个帮厨的大婶已经把碗筷收拾的差不多了。
王翠花也没了影子。
孙德海径直走到林晚和刘师傅面前。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双手递了过去。
“刘师傅，林同志，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这是二十块钱，十块是说好的工钱，另外十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务必收下。”
二十块？
刘师傅都傻眼了，愣在原地不敢伸手去接，“孙主任，咱们之前说好的工钱是二十五块，你预支了二十，再给五块就行。”
孙德海记得自己今天的风光是谁带来的，他把钱往刘师傅手里一塞，“刘师傅，这钱你们必须收下。要不是你们，我今天……”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谁都明白。
刘师傅有些为难的看向了林晚。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厨，都是提前把价钱说好，从来不会多要主家一分。
可是今天没把席面砸了，全是林丫头的功劳。
他不能替林丫头做主。
接收到刘师傅的眼神，林晚把最后一把菜刀装进自己的小布包。
抬头看向孙德海，神色平静的摇摇头。
“孙主任，亲兄弟明算账，咱们说好多少就是多少，这是规矩。”
她语气不重，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以后咱们还要合作，账目清楚，才能长久，规矩不能乱。”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孙德海台阶下，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孙德海愣住了，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他见过太多为了蝇头小利撕破脸的事儿。
也见过不少人得了点好处，就恨不得把尾巴翘上天去。
可眼前这小丫头面对白送上门的钱，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分得很清楚，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
跟这样的人合作才叫放心。
“林丫头说的对！”刘师傅一拍大腿，从孙德海给的信封里拿出五块钱。
把剩下的钱塞了回去，“孙主任，咱们是凭手艺吃饭，不是讨赏。您今天这事儿办的敞亮，我们心里也高兴，这五块钱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