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把那个送水的卫生员“请”过来的时候，对方还一脸茫然地搓着冻得通红的手。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兵，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几分涉世未深的稚气，见到帐篷里气氛不对，特别是看到面沉如水的顾凛川时，他有些紧张地敬了个军礼。
“顾营长，您找我？是……是哪位同志不舒服？”
顾凛川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眼皮。
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赵铁强像座铁塔一样，堵住了他可能逃跑的路线。
警卫员小张则站在顾凛川身后，手里看似随意地端着那个刚刚被银针试过的水壶。
气氛，在这一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年轻的卫生员被这阵仗吓到了，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
“顾……顾营长，到底……是什么事啊？”
顾凛川终于动了，他没有发火，甚至没有提高音量，只是抬起手，指了指小张手里的水壶。
“这水，是你送来的？”他的声音很平，平得听不出一丝情绪，却比任何咆哮都让人心头发冷。
“是……是的。”卫生员下意识地点头，“后勤保障分队统一烧的，我负责给咱们三营送过来。”
“是吗？”顾凛川轻轻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对小张偏了偏头。
小张会意，走上前，当着那卫生员的面，再次打开布包，取出那根针尖已经变得漆黑的银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银针举到卫生员的眼前。
那一点诡异的乌黑，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瞬间攫住了卫生员所有的心神。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完了。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现在，你还想说，这水是后勤保障分队统一烧的吗？”
顾凛川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力，一字一句地砸在他的心上。
“我……我……”卫生员双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
“在部队里，战时对战友下毒，是什么罪名，你应该很清楚。”
顾凛川缓缓踱步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
“军事法庭，不需要审判，可以直接执行。”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你还年轻，你的父母，应该还在家里等着你建功立业，光荣返乡吧？”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卫生员最脆弱的神经上。
他彻底崩溃了，心理防线在顾凛川这活阎王般的气场下，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扑通”一声，他跪倒在雪地里，嚎啕大哭起来。
“不是我！营长，真的不是我！我不敢啊！”
“我就是个跑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凛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是谁指使你的？怎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说错一个字，或者有半句假话。”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就当你是主谋。”
年轻的卫生员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
“是……是白队长！是白雪队长！”
话音刚落，旁边的赵铁强眼睛瞬间瞪圆了：“你说谁？！”
卫生员被他吼得一哆嗦，哭着喊道：“是白雪队长！她今天早上偷偷把我叫过去，给了我一小包药粉，让我加到给三营送的热水里！”
“她说那药粉只是普通的泻药，吃不死人，最多就是让大家拉拉肚子，没力气。”
“她说……她说顾营长你太拼了，想让你在演习里歇一歇，不要那么争强好胜，免得身体出问题……”
“我……我鬼迷了心窍，觉得她是卫生队长，又是政委的女儿，她的话肯定没错，就……就照办了。”
“营长，我真的不知道这药有毒啊！求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磕头，额头在冰冷的雪地上撞得“咚咚”作响。
赵铁强在旁边听得是目瞪口呆，随即怒火中烧。
“他娘的！这个毒妇！心也太黑了！”他一脚踹在旁边的雪堆上，气得满脸通红。
让三营的战士们在演习的关键时刻集体拉肚子？
这要是真的发生了，别说完成任务，整个三营都会成为全军的笑柄！
顾凛川这个营长，也会背上一个指挥无能、治军不严的巨大污点！
这哪里是让他“歇一歇”，这分明是想毁了他！
顾凛川听完，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早就猜到是白雪，可当亲耳听到她的计划时，那股恶心和愤怒，还是让他捏紧了拳头。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好一个白雪！
好一个“为我好”！
他看着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卫生员，眼底一片森寒。
“把他捆起来，嘴堵上，带到临时指挥点去。”
“是！”小张立刻找来绳子，将那卫生员捆了个结结实实。
赵铁强还有些不解：“营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直接上报指挥部，让军法处的人来抓人！”
“现在不行。”顾凛川冷静地摇头。
他走到雪坡边，拿出军用通讯器，调整了一下频率。
“人证物证俱在，她跑不了。”
“但我要的，不是让她被军法处带走那么简单。”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女人究竟是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他要让她所有的骄傲和依仗，在她最敬重的父亲面前，被撕得粉碎！
通讯器接通了，传来团长略带沙哑的声音。
“喂？是凛川吗？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准备好夜间突击了吗？”
顾凛川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开口。
“报告团长，演习必须立刻暂停。”
“我部在执行任务期间，发现重大敌特渗透破坏活动，现已抓获嫌犯一名。”
“请求您立刻来我营所在地，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