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隐星稀。忘忧谷的最后一丝灯火被远远抛在身后,洛逍遥率领的六人小队如同融入暗夜的幽灵,沿着崎岖山道,向着天南山方向疾行。没有马蹄声,没有火把光,只有衣袂破风的细微声响和脚下枯枝被踩断的轻微“咔嚓”声,更衬出周遭死寂般的压抑。
洛逍遥一马当先,玄色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偶尔回头确认队员时,眼中掠过一丝鹰隼般的锐利光芒。白清羽紧随其后,月白斗篷在夜风中轻扬,她步履轻盈,眉心的光晕被极力收敛,只余一点温润的微光在眼底深处流转,如同暗夜中的星子。阿牛和另外四名精挑细选的好手呈扇形散开,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一连两日,他们昼伏夜出,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然而,这世道的诡异,却无孔不入地渗透而来。
昨夜途经一个依山傍水、本该鸡犬相闻的村落时,众人远远便觉不对劲。时值亥时,村中竟漆黑一片,不见半点灯火,连寻常的犬吠婴啼都听不见,唯有村口老槐树上挂着的破旧招魂幡,在夜风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单调声响,听得人心里发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焚烧纸钱后残留的灰烬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带着甜腻气息的草药味,那味道让白清羽微微蹙眉,她记得云芷师姐曾提及,星陨教某些控制心神的药物便带有类似气味。
“这村子……好像没人气了。”阿牛压低声音,喉头滚动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短弩。
洛逍遥打了个手势,小队悄然绕行,避开那死寂的村落。然而,那种被无形阴影笼罩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此刻,他们正穿行在一片开阔的丘陵地带。夜空中,流星的痕迹异常频繁,一道接一道地划过天际,轨迹杂乱无章,曳出的光尾短暂而惨白,仿佛苍穹之上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崩塌。远处连绵的山峦在稀薄的月光下,轮廓模糊,如同无数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觊觎着这片大地。
“他娘的,这贼老天,星星都跟下饺子似的往下掉,真不是好兆头。”队伍中一名北疆老兵啐了一口,低声咒骂。
另一名青城剑派的年轻弟子则忧心忡忡:“师尊曾言,天象异变,必对应人间大劫……”
白清羽抬头望了一眼混乱的星空,轻声道:“星辰轨迹紊乱,是天地气机被严重干扰的征兆。那邪阵……影响的范围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洛逍遥沉默地听着,没有接口。他的大部分心神都用在感知周围环境和压制体内那股力量上。自从离开忘忧谷,尤其是靠近王都方向后,他经脉中那融合后的灰白能量就不再如谷中那般温顺,开始隐隐躁动,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就在他试图进一步平复气息时,一种极其微弱、却直抵灵魂深处的感应,毫无征兆地袭来!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源自血脉、源自脚下大地的悲鸣!
他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队伍警戒。众人立刻散开,隐入道旁阴影。
洛逍遥屏住呼吸,凝神感应。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呜咽。但在他感知的深处,一声充满无尽痛苦、愤怒与不甘的龙吟,仿佛穿越了厚重的地层,从极远极深的王都方向隐隐传来!那龙吟虚弱不堪,却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仿佛一条被无数锁链禁锢、正被生生抽取骨髓的巨龙,在发出最后的哀嚎!
“逍遥?”白清羽敏锐地察觉到洛逍遥身体的瞬间僵硬,以及他脸上闪过的那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洛逍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头的巨震,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继续赶路。” 他没有说出那声龙吟,以免动摇军心,但紧握的双拳和更加冷峻的眼神,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那声龙吟,是错觉?还是……这被窃取的国运龙气,真的已经痛苦到了能够被感知的地步?
星陨教的罪恶,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重。前路,似乎也更加黑暗了。
小队再次启程,沉默地没入更深的夜色中。每个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更沉的石头。天南山的聚义,已不仅是会盟,更像是奔赴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