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的轰鸣与震动持续了整整一夜,如同永无止境的梦魇。直到天色微明,那持续的低频震颤才稍稍减弱,但并未停止,仿佛那头地下的巨兽只是暂时疲惫,仍在不安地蛰伏。血月的光芒在晨曦中淡去,但天空并未恢复湛蓝,而是笼罩着一层病态的、灰中带黄的阴霾。
洛逍遥一行人不敢久留,趁着天色,离开破败的山神庙,继续向王都方向潜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和难以驱散的凝重。白清羽的状况尤其令人担忧,她肩头的咒纹虽然蔓延速度减缓,但那股阴寒刺痛感依旧存在,她脸色苍白,需要洛逍遥不时搀扶,才能勉强跟上队伍。
行至一处山涧,原本应该传来潺潺流水声的谷地,此刻却异常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
“等等!”走在最前面的阿牛突然停下脚步,鼻子用力嗅了嗅,脸色骤变。“这味道……不对!”
众人立刻警惕地散开,隐蔽在岩石和枯树后。洛逍遥示意一名北疆死士上前探查。
死士小心翼翼地靠近谷底那条原本清澈见底的山溪,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打手势示警。
洛逍遥搀着白清羽,与阿牛一同悄然靠近溪边。眼前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原本流淌着清凉山泉的溪涧,此刻河水如同煮沸了一般,不停地翻滚着粘稠的、墨黑色的泡沫!水面上蒸腾起一股股带着刺鼻硫磺味和浓烈腐烂气息的浑浊水汽。水汽所过之处,岸边的青草、灌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发黑、化作焦炭,仿佛被无形的烈火燎过。
“水……水怎么变成这样了?!”阿牛声音发颤,作为漕帮子弟,他对水有着特殊的感情和了解,眼前这诡异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洛逍遥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河面。他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小心翼翼地投入河中。石头落入翻滚的黑水中,没有发出清脆的“噗通”声,而是像投入粘稠的油锅一般,发出一声沉闷的“咕嘟”,随即冒起几个更大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泡,便沉了下去。
“这水……有剧毒。”洛逍遥的声音低沉,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察的灰白能量,试探性地靠近水面。能量与水面接触的瞬间,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被腐蚀一般!他迅速收回手指,脸色更加难看。这毒素不仅针对肉体,竟然对能量也有侵蚀性!
就在这时,下游方向隐约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和混乱的哭喊声。
众人心中一沉,立刻循声潜行过去。绕过一片枯死的树林,眼前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然而,此刻的村落却如同人间地狱。
村口,几名村民状若疯癫,双眼赤红,口吐白沫和黑色的泡沫,正在疯狂地互相撕打、啃咬,对身上的伤口浑然不觉。他们的牙齿竟然在打斗中纷纷脱落,混着黑血掉在地上,景象骇人至极。更远处,一些村民痛苦地蜷缩在地,剧烈地呕吐,吐出的全是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空气中弥漫的硫磺与腐烂味,此刻混合了浓郁的血腥和呕吐物的酸臭,形成一种令人窒息作呕的复合气味。
“他们……喝了河里的水……”白清羽虚弱地靠在洛逍遥身上,看着眼前的惨状,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悯与愤怒。她的心灯之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村民体内充斥着与水汽同源的、狂暴而污秽的邪能,正在摧毁他们的神智和生机。
“这绝不是寻常的投毒或污染,”洛逍遥声音冰冷,蕴含着滔天怒火,“这是那邪阵的力量!它在污染地脉,通过水脉散播邪毒!他们要……让这片土地再也无法孕育生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怀中的黑色晶石再次传来一阵灼热的悸动,但这一次,悸动中夹杂着一丝……贪婪的吸力?仿佛这弥漫的邪毒,也是某种“养料”。
与此同时,远在西北荒漠边缘,黑沙魔国遗址外围。
云芷正带领着队员,艰难地在一片被风沙半掩的古老石碑群中穿行。她手中托着那半块黑色玉佩,玉佩正散发着微弱的、与周围环境共鸣的幽光。
突然,她停下脚步,脸色一白,猛地捂住胸口。
“云芷师姐?!”一名天枢宗弟子急忙扶住她。
云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但眼神却充满了惊骇。她抬头望向东南王都的方向,虽然相隔万里,什么也看不见,但她通过玉佩和自身灵觉,清晰地感应到:
脚下这片沉寂了千年的古国遗址,其地底深处残存的、某种古老而庞大的阵法能量,正被一股来自东南方向的、极其霸道邪恶的力量强行抽取、拉扯!仿佛有一根无形的、贪婪的吸管,插入了这片土地的灵魂深处!
遗址深处,传来一声低沉、模糊、却充满无尽愤怒与不甘的咆哮,那咆哮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回荡在云芷的灵觉深处!仿佛是这片古老土地残存的意志,在对抗着这野蛮的掠夺!
“他们……不仅在献祭现在……还在……窃取远古的力量……”云芷声音颤抖,指尖冰凉。星陨教的图谋,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远、还要可怕!必须更快!必须在遗址的力量被彻底吸干、或者说,在某种更可怕的东西被彻底惊醒之前,找到克制之法!
王都邪阵的阴影,已然笼罩了古今。生存的希望,似乎正随着洁净的水源一起,被迅速污染、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