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华已经在自家院子里转了十分钟，刘金花早就去厨房做晚饭去了。
虽然手里有了1000块，却连填补酒厂窟窿还差1000块呢~。
刘金花一回家就把家里那只掉了漆的铁皮饼干盒翻得底朝天，五十张皱巴巴的十元钞、还有一堆钢镚儿，凑在一起刚好五百二十六块三。
她把钢镚儿哗啦倒在桌上，声音里满是绝望：“加起来才一千五百多，还差一千块，这可咋整？”
张少初蹲在门槛上，烟蒂扔了一地。
他想过找酒厂同事借，可白天被开除时，那些以前称兄道弟的人躲他像躲瘟疫；
想找亲戚，可张家这阵子出的事太多，大伯卷款跑路，三弟蹲了监狱，谁家都怕沾上麻烦。舅舅家跟亲妈站在一边，更不会理他。
刘金花坐在一旁抹眼泪：“我娘家就别想了，我哥上个月还来借过五十块，我嫂见了我就跟见了债主似的，不反过来讹我们就不错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刘金花突然一拍大腿：“对了！二凤！你妹张二凤！”
她凑到张少初跟前，眼睛亮得吓人，“二凤家的李建国可是个销售主任，她手里肯定有钱！”
张少初的烟顿在嘴边，眉头拧成疙瘩：“二凤……她婆婆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再说，我妈跟她也断了来往，她能帮我们吗？”
“怎么不能？”刘金花拽着他就往门外走，“她是你亲妹！你要是真蹲了大牢，她娘家名声也不好听！老三已经进去了，她能眼睁睁看着你也进去？”
夜色渐浓，两人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自行车，往李建国家赶。
路上的风刮得人脸颊生疼，张少初心里七上八下，他跟二凤从小关系算亲的~比老三好多了，尤其是妈顾书丽跟二凤断了来往之后，兄妹俩更是半年没见。
刘金花在后面不停地催：“骑快点！赶在二凤婆婆没睡觉前到，不然明天她准跟街坊邻居嚼舌根！”
李建国家住在离他们家并不远，没超过五里地，只骑了三条街，就到了化肥厂的家属院，张二凤现在还跟着婆婆家一起住在这里，刘金花刚要推门，张少初却拉住她：“等等，我先开口，你别跟上次似的撒泼。”
刘金花撇撇嘴，没说话。
张少初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院里的一条小狗冲着他们叫了起来。
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袄的老太太正坐在屋檐扒煤炉子，看见他们，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语气里满是嘲讽：“哟，这不是张家的大公子和大少奶奶吗？稀客啊。”
这人是张二凤的婆婆王老太。
张少初认得她，大前年二凤生孩子时，他去过一次，王老太那时可巴结他了，那会儿他爸还是酒厂的副厂长，二凤嫁到他们家算是低嫁，虽然只生了一个丫头片子，他们家也要巴结着他这个大舅哥。与这会儿她的态度天壤之别。
他尴尬地笑了笑：“王婶，我们来找二凤，有点急事。”
“急事？”
王老太站起来，用围裙擦了擦手，慢悠悠站起身，“看你这样子，是来借钱的吧？”
她上下打量着刘金花，眼神像刀子似的，“我可听说了，你家大伯卷了酒厂的钱跑了，你男人也被开除了，这时候来找二凤，不是借钱还能是啥？”
刘金花的脸瞬间涨红，消息传的这么快吗？刚要开口反驳，屋里传来张二凤的声音：“妈，谁啊？”
紧接着，一个穿着碎花棉袄的女人走了出来，正是张二凤。
她怀里抱着个二岁左右的女童，看到张少初和刘金花，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过来：“哥？嫂子？你们咋来了？”
王老太在一旁冷笑：“还能咋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呗。”
张二凤瞪了婆婆一眼，把哥嫂往屋里让：“进屋说，外面冷。”
她抱着孩子在前头走，王老太跟在后面，嘴里嘟囔着：“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我们家建国赚的钱，可没闲钱借给别人填窟窿。”
进屋后，张二凤把孩子放在床上，又给哥嫂倒了热水。
刘金花接过水杯，不等张少初开口，就急急忙忙说：“二凤啊，你哥出大事了！酒厂说他跟你大伯倒卖公家东西，要他退一万多块钱，不然就送他去蹲大牢！我们凑了半天，还差一千多块，你看能不能……”
“什么？蹲大牢？”张二凤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撞在桌上，水洒了一地。
她脸色瞬间发白，抓着张少初的胳膊：“哥，这是真的？你咋跟大伯掺和在一起了？”
张少初低着头，声音沙哑：“我……我也是被他骗了，他说能赚点外快，我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
王老太在一旁插话说：“被骗了？我看是贪心吧！你亲妈都跟你们断绝关系了，她都不管，你们来找二凤算啥事儿？我们家可不想跟牢犯沾边！”
“婆婆！”
张二凤提高了声音，“那是我哥！不是外人！”
她转头看向张少初，眼圈泛红，“哥，你别着急，钱我来想办法。老三已经在里面了，你要是再进去，别人该怎么说我们张家？我婆家这边的亲戚，本来就说我们娘家事多，这要是传出去，我在李家都抬不起头！”
这时，里屋的门开了，一个穿着干部服的男人走了出来，是张二凤的丈夫李建国。他刚从化肥厂下 班，看到屋里的阵仗，皱着眉问：“咋了这是？吵吵嚷嚷的。”
王老太立刻迎上去控诉：“建国你可回来了！你大舅子来借钱，说要蹲大牢了，我不同意，你媳妇非要借！我们家哪有闲钱啊？孩子下个月还要打疫苗，你弟弟还要娶媳妇……”
李建国看向张二凤，语气带着为难：“二凤，不是我不帮大哥，咱们家确实不宽裕。
“那不一样！”张二凤打断他，声音严厉：“我哥是被冤枉的！他要是真进去了，我妈不管，难道我们也不管吗？”她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这里有一千块，是我攒着给孩子上学的钱，哥，你先拿去用。”
“二凤！”李建国和王老太同时喊出声。
王老太冲过去想抢布包，张二凤死死攥着：“婆婆，这钱我必须借！我哥要是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安心！且这钱是我们夫妻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不是又想拿着建国的钱给你小儿子吧？
没见过偏心这么严重的妈。李建国，你给我出去~！我都不稀罕说你，上回你跟你厂里的那个狐狸精的事，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
家里现在是我管钱~我说这钱给我大哥，就得给，总比你妈拿去给你弟弟强，给我哥，我哥还能还钱，给你弟，咱们这钱是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