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帝俊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与羲和仿佛心有灵犀,同时猛然抬头!
两道至尊无上的目光,凝如实质,悍然穿透了天庭的仙穹壁垒,跨越了星域与星域之间无尽的虚空阻隔。
最终,在那奔腾不息、笼罩着万古迷雾的时间长河深处,与另一道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就已静候于此的视线,轰然相撞!
时间长河之上,浪涛翻涌,映照着过去未来的无数幻影。
一道青衫身影,静静地立于奔流不息的浪涛之巅,任凭足以湮灭万物的时光碎片冲刷,自身却岿然不动,唯有衣袂在法则的风暴中猎猎翻飞。
正是陆行舟。
他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穿越了重重时空的迷障,毫无畏惧地迎上了帝俊与羲和那足以让诸神战栗的注视。
三道凌驾于万界之上的视线,就此于虚无中交汇、碰撞,激荡起的无形波纹瞬间扩散开来,令万道哀鸣,让星辰明灭!
就在三道视线轰然碰撞的刹那,整条时间长河为之沸腾!
过去与未来的碎片被狂暴地掀起,在浪涛间疯狂碰撞、湮灭,又在那无上意志的压迫下,被迫归于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逆天而行,终是徒劳。”
帝俊那蕴含着周天星斗伟力的声音,冰冷而笃定,贯穿层层时空壁垒,直接在陆行舟的识海最深处炸响:
“尔等纵有千般算计,但这天命,改不了!”
面对这足以震碎寻常帝境元神的道音喝问,陆行舟却只是立于浪巅,微微一笑。
那笑意中,是看尽沧海桑田的淡然,更是无可动摇的决意。
他的身影随着奔流的河水渐渐淡去,仿佛融入了万古时光本身。
唯有一句轻语,如同预言,又如同宣战,清晰地烙印在河水流过的每一个瞬间,悠然回荡:
“那就……试试看。”
......
三个月后,万界战场。
此地已彻底化作血肉熔铸的人间炼狱。
帝俊与羲和御驾亲征,太阳神车携煌煌天威碾过破碎的天际,其所过之处,空间扭曲,法则燃烧。
车辇之上,象征着净化与毁灭的金色神火,不再是光芒,而是化作了毁灭的暴雨,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
无数的人族修士与凡人,在这神圣而残酷的火焰中凄厉哀嚎。
他们的血肉之躯在触及金焰的瞬间便直接汽化,连同神魂一道被彻底蒸发,未曾留下丝毫存在的痕迹。
宏伟的城池在几个呼吸间便化为翻涌着气泡的熔岩湖泊;
巍峨的山川被生生削平,沦为死寂的焦黑土堆。
目光所及,唯有毁灭。
亿万生灵的哭嚎与绝望,共同构成了这片苍穹下最后的挽歌。
“往北走!快,往北荒走——!”
残存的人族强者们声嘶力竭地咆哮,他们燃烧着最后的法力,如同扑火的飞蛾。
以自身血肉之躯构筑成短暂的壁垒,为身后溃逃的同胞开辟出一条以死亡铺就的路径。
更为诡异的是,战场之上,每一个倒下的人族——
无论是战死的修士,还是殒命的凡人——
他们的血肉、精元乃至破碎的魂魄,并未如常消散于天地之间,而是化作了一道道凄艳的血色流光。
如同受到某种本源的召唤,不受控制地划破长空,汇成一道道涓流,前赴后继地朝着遥远的北荒方向奔涌而去。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早已布下棋局,正冷静地牵引着这亿万生灵用死亡进行的、一场悲壮而神秘的迁徙。
帝俊屹立于太阳神车之巅,周身缭绕着永不熄灭的太阳真火,冷漠地俯瞰着下方如同蚁群般奔逃的血色洪流,金色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波澜。
“他们正自发地朝着扶桑神树聚集。”
身侧的羲和轻声道,她摊开手掌,一轮小巧却蕴含着极致光热的日精轮悬浮其上,轮中清晰地映照出北荒之景——
只见那株贯通天地的撑天巨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生长,其郁郁苍苍的枝叶不断延展,磅礴的生机如潮水般涌动,已然覆盖了半个北荒界域。
“正好。”
帝俊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省去了我等逐一清剿的麻烦。”
他目光微转,落向身后肃立的亿万妖族大军,旨意如同寒冰坠地:
“传令三军,变阵为网,驱赶残余的人族。将他们——全部逼往北荒!”
......
北荒,扶桑神树下。
曾经荒芜寂寥的大地,此刻已被源源不断涌来的人潮所覆盖。
夸父那巍峨如山岳的身影,静静屹立在贯穿星海的树干之巅,他深邃的目光垂落,望着脚下这从诸天万界、无数炼狱战场中挣扎而来的族人。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伤痕累累,面容因长途的逃亡与失去至亲而枯槁,唯有一双双望向神树的眼眸深处,还燃烧着近乎信仰的、最后的希望之火。
更为奇异的是,每一个历经千辛万苦抵达北荒的人,在踏入扶桑树冠所投下的那片浩瀚荫庇之时,都会不由自主地、虔诚地跪倒在地,将饱经风霜的额头深深贴服在温润的大地之上。
他们并非在跪拜夸父,
却更像是在聆听——
聆听来自脚下大地的脉动,
聆听来自头顶枝叶的沙沙道音,
仿佛这株撑天神树,正以其独有的方式,与每一个归来的灵魂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流。
“帝君!妖族大军……已将北荒界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
一名身披残破甲胄、浑身浴血的人族将领踉跄着冲至树下,声音嘶哑地禀报着最终的噩耗。
夸父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那如山岳般巍峨的身躯立于树冠之巅,目光缓缓扫过树下——
曾经亿万的人族同胞,历经连番的血战、逃亡与屠杀,如今仅剩下这不足百万的幸存者。
如同洪流过后蜷缩在沙洲上的蝼蚁,密密麻麻地聚集在扶桑神树有限的荫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