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老板的女儿上学路上遇上山洪，差点被冲走，是陆白拼死把她从水里拽出来的。
自那以后，老板坚持要用这种方式报恩，说什么也要低价租车给他。
陆白多次劝他别这样，该收多少就收多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可老板根本不听，觉得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都能舍命救自己孩子，这种恩情，一辈子都还不清。
“这面包车太寒碜了，要不我给你换辆跑车？跑车才气派，开出去有面子。
这破车，扔大街上都没人多看一眼。”
老板原以为陆白开车是去风流快活，哪想到他是拿去救人了。
可这一路坑洼遍地，要是用跑车开过来，光是修车费恐怕就得烧掉三千多万。
就这么一瞬之间，场面顿时变得微妙起来——让陆白赔吧，人家刚救了自己闺女的命，怎么张得开这个口？可不让他赔，自己这小本生意经得起几回折腾？车子要是真报废了，日子都得过不下去。
陆白对老板摆摆手：“算了，别提赔偿的事。
我还就喜欢这种老掉牙的破车，有味道，有年头。
行了，老板，我现在没空多解释，得赶紧走一趟办事。
要是后面有什么问题，你再找我，我一定尽快回应。”
陆白开着那辆破面包驶上通往花园小区的路后才发现，这条夜路荒得连个人影都没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发动机的轰鸣。
而且路况比以前更糟。
以前下雨才泥泞不堪，如今大晴天也满地都是深坑，烂泥比从前多了好几倍。
路上还散落着铁钉、碎玻璃，甚至还有断砖烂瓦横在路中间。
要是谁一脚油门冲过去，撞上这些东西，车子极可能直接失控翻滚，根本不是开玩笑的事。
所以在这条路上只能慢行，越急越容易出事，一出事就是人命关天。
可偏偏这辆破面包起步猛得很，根本不给人稳着开的机会。
李二狗跟在那姑娘身后边走边吹，滔滔不绝地讲自己的“优点”，还特意强调自己的“学历”。
其实说穿了，他也就是个中专毕业，论文化水平，几乎等同于半文盲。
小学没念完就想辍学打工，老师苦口婆心劝他别急着进社会，天下工作那么多，但没有文凭，大企业根本不会正眼瞧你一下。
等被人拒之门外时再后悔读书太少，已经来不及了。
可李二狗倔得很，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他当时放话说，就算没文凭，也能混出个名堂来。
结果现实狠狠打了脸——没学历，只能干最苦最累的活儿。
开出租干了三年，端盘子又熬了三年，搬水泥也在工地耗了三年。
就这样咬牙坚持下来，身体却被拖垮了。
回到老家时，病痛缠身，却不敢告诉父母实情，怕他们担心过度。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那女孩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行了，学历的事你就别再说了。
我爸妈不在乎这些，他们只关心你能不能对我好，以后能不能让我过得踏实安稳。”
李二狗咧嘴一笑：“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吃苦。
让我女人受罪？那可不是我的为人风格。”
他又拍拍胸脯，“再说，我一个月工资就有三千八，加上师傅给的提成，攒钱买房买车肯定比别人快得多。
而且我师傅那儿还有七万多奖金一直没发给我……”
李二狗眼界太窄，在这个小圈子里待久了，真把那点收入当成了不得的数字，殊不知那点钱扔进城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而这所谓的花园小区，早就是一片危房。
早有人反映过，这片楼该拆了，不能再住人。
不然哪天刮场台风，下场大雨，房子塌了压死人，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然而，这花园小区也成了不少老人最后的栖身之所。
他们无处可去，只能挤在这片破旧的房子里苟延残喘。
若真要他们出去租房，既没退休金，又没有子女供养，根本撑不了几天。
平日里靠翻捡些废品换点零钱过日子，勉强糊口罢了。
正因如此，社会上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觉得这种状况不该长期存在。
可这个地方却一直没被拆除，拖着拖着，年复一年，西边的一排房子终于扛不住风吹雨打，某天夜里轰然倒塌。
那一回，足足有三百多位老人被埋在里面，再也没能出来——毕竟这里聚居的老人实在太多。
其中有退休的小学老师，有常年在街巷拾荒的老太太，也有六十年代在钢厂挥汗如雨的老工人。
李二狗心里满是疑惑，忍不住问对方：“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为什么偏偏住在这偏僻的地方？就没想过搬到市中心去租个房？”
“是不是因为这儿开销小，生活压力轻一些？”他试探着说道。
说来奇怪，自打见了面，李二狗就不由自主地给对方罩上一层温柔滤镜，仿佛她天生就是那种贤惠踏实、适合持家的女人。
可凯莉的回答却让他整个人愣在原地，三观几乎崩塌。
她淡淡地说：“不是别的原因，就因为这儿坟地多，阴气重。
我待着舒服，魂儿安生。”
李二狗第一反应是自己听岔了。
他干笑着打圆场：“呵，不愧是你啊，挑住处的眼光都跟别人不一样。”
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家里……一共几口人？咱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要见家长，是不是有点太急了？会不会太仓促？”
对方转过头，语气里透着失望：“你看，这就是你们男人。
嘴上说着要对我负责一辈子，说有多喜欢我，永远不分开。
现在不过是带你回来商量婚事，你就开始退缩了？”
“那你说，这段感情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我看你也挺不靠谱的，不如就算了吧。”
李二狗一时语塞，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反过来指责一通，心里憋屈得不行。
他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节奏太快了。
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谈恋爱，然后结婚，成家立业，过安稳日子。
网上聊天时，我觉得你性格挺温和的，没想到现实里会这样……”
此时，花园小区里外堆满了杂物，陆白把车停在门口。
一名看门的老头突然拿着根木棍走出来，态度蛮横地嚷道：“哎哎哎！这儿不能停车！这是人行道！要么挪走，要么交十块钱！”
那老头看上去得有八十上下，瘦得皮包骨头，像根枯柴似的。
陆白皱眉道：“停这儿碍着谁了？空荡荡的，连人都不见几个。
这小区总共住得了多少户？我看里面停的都是自行车，我一辆车都不占地方。”
“你要说是收费，十块钱我也认了，权当买个方便。”
老头摇着蒲扇冷笑一声：“十块钱？能顶什么用？还不够我买顿菜的。
我们这些老人哪来的收入？你们年轻人在外混得好好的，让我们讨点小钱花花，还不乐意？”
陆白听得心头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