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渐隐,晨曦初露。
当最后一丝璀璨的星辉银河彻底融入秦璐滛体内,她周身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也徐徐平复。她依旧盘坐在原地,双眸紧闭,仿佛在细细品味着生命层次跃迁后带来的全新感知。
天地间的灵气在她感知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与驯服,规则线条若隐若现,心念微动,似乎就能引动方圆百里的天地之力。一种凌驾于凡尘之上的力量感与悠远寿元带来的磅礴生机,在她体内缓缓流淌。
化神期!她真的成功了!在这被视为“蛮荒”的南荒之地,在一个充满烟火气的烤架旁,以一种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方式,踏入了这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
她缓缓睁开双眼。那双原本就清澈如秋水的眸子,此刻更是深邃如星海,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与时光的沉淀。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似乎都泛起微不可查的涟漪。
她轻轻抬起一只手,指尖有星屑般的微光自然流转,那是初步掌控了部分星辰本源法则的显化。
陈实、司徒玄、欧冶废、林碗儿等人都在不远处屏息凝神地看着她,尤其是陈实,手里还下意识地攥着那条已经凉透、略显焦糊的“虹彩鱼”,脸上的表情混杂着震惊、茫然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这锅我不会背吧”的惶恐。
秦璐滛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陈实那呆滞的脸上,她唇角微弯,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就在她红唇将启未启之际——
异变再生!
原本清朗的天空极高处,毫无征兆地,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难以形容其色彩、纯净到极致、浩瀚到令人灵魂战栗的光柱,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召唤,穿透了层层空间阻隔,精准无比地垂落而下,将刚刚突破化神的秦璐滛完全笼罩在内!
这光柱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温和而威严的气息,其中蕴含着远超此界层次的精纯能量与某种至高无上的规则之力。光柱之中,隐约有仙宫琼楼的虚影沉浮,有玄妙的天籁道音回响。
“接引仙光!” 司徒玄瞳孔微缩,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灵界的召唤…此界规则,已不容化神久留了。停留久了就正常情况下无法再上灵界”
这便是界面规则。下界修士突破化神,便有了飞升灵界的资格,同时也会受到此界规则的排斥。这接引仙光,既是认可,也是不容拒绝的“逐客令”。除非想长留下界。
仙光笼罩下的秦璐滛,身形变得有些朦胧虚幻,她周身的化神气息与这仙光交融,更显得超凡脱俗,仿佛随时都会羽化登仙,离去凡尘。
她抬起头,望向那光柱的源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快到她连稳固境界、好好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仙光持续倾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似乎在催促着她。
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夜幕,再次降临。
接引仙光并未消失,依旧如同通天之柱连接着秦璐滛与渺不可知的灵界,只是光芒比白日稍显柔和。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缓冲,明日,她便必须随这仙光回归瑶池圣地。
石亭旁,篝火再次燃起,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安静。
陈实默默地烤着鱼,动作比平时更加细致,仿佛想将这最后的烧烤做到极致。林碗儿在一旁帮忙,偶尔抬眼看看仙光中那道愈发显得遥远的身影,眼神复杂。司徒玄罕见地没有坐在亭顶,而是靠在亭柱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看着仙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欧冶废则对着仙光嘀嘀咕咕,似乎在研究这玩意的能量构成能不能用来炼器。小灰也安静地蹲在陈实脚边,不再闹腾。
秦璐滛从仙光笼罩的区域缓缓走出,来到了篝火旁。她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流仙裙,在星月与篝火的映照下,宛如谪仙临尘。
她身上那股新晋化神的超凡气息尽力收敛着,但依旧让在场的金丹修士感到无形的压力。
她在陈实对面坐下,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沉默了片刻。
陈实将烤好的第一条鱼递给她,是那条她之前没来得及品尝的“虹彩鱼”,此刻被他重新加热,刷上了精心调制的酱料,香气扑鼻。
“秦仙子,尝尝?” 陈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秦璐滛接过烤鱼,却没有立刻吃。她抬起那双星辉流转的眸子,定定地看向陈实。篝火在她眼中跳跃,映照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那不再是圣女的高高在上,也不是论道时的清冷睿智,而是一种带着温度、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
她拿起旁边一坛未开封的“醉仙忘忧”果酒,拍开泥封,醇厚的果香与酒气顿时弥漫开来。她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又给陈实倒了一碗。
“陈道友,”她端起酒碗,声音因为酒意(或许是别的)而带上了一丝微哑与灼热,目光灼灼地锁住陈实,“我明日…便要回归灵界了。”
陈实连忙也端起碗:“恭…恭喜仙子…”
“灵界广袤,远超此界想象。”秦璐滛打断他,语气急促了几分,“那里有更浓郁的灵气,更玄奥的大道法则,更广阔的舞台!资源无尽,机缘无数!”
她仰头,将碗中清甜却后劲十足的果酒一饮而尽,晶莹的酒液顺着她白皙的唇角滑落,她也毫不在意。放下酒碗,她的脸颊飞起两抹动人的红霞,眼神更加明亮,也更加直接,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与矜持的炽热。
“陈实…”她第一次直呼其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无比清晰,“以你的悟性资质,加之我瑶池圣地的倾力栽培,你未来的成就,绝不止于此界金丹!”
她身体微微前倾,篝火的光芒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那双星眸紧紧盯着陈实有些躲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你,可愿与我同去灵界?我有界石令可接引一人一起前往灵界”
“你我…结为道侣,共参大道,互相扶持,必能在那浩瀚灵界,闯出一片属于我们的天地!”
“道侣”二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夜空下炸响!
“噗——咳咳咳!” 陈实刚灌进嘴里的一口酒全喷了出来,呛得他满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扔进了烤架下的炭火里,疯狂灼烧!
同去灵界?跟圣女结为道侣?双修?!
这信息量太大,太惊悚,太……太不符合他的人生规划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风华绝代、刚刚突破化神、身份尊贵无比的灵界圣女,看着她那因为酒意和激动而格外娇艳动人的面庞,以及那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期盼与炽热的眼眸……
巨大的诱惑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理智,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源自本能的恐惧与抗拒!
灵界啊!那是什么地方?大佬遍地走,元婴多如狗!他一个靠着歪门邪道(他自己觉得)和莫名其妙好运混到金丹的小虾米,跑去那里当圣女的小白脸?不,是道侣?!那不是找死吗?!到时候被人卖了估计还帮人数灵石呢!
更何况……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眷恋,瞟向了身旁安静坐着的林碗儿。林碗儿正低着头,专注地用一根小树枝拨弄着篝火,火光映照着她恬静的侧脸和微微抿起的嘴唇,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份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与默契,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抚平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与秦璐滛那光芒万丈、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邀约相比,林碗儿更像是他这片后山桃源里,一盏始终为他亮着的、触手可及的温暖灯火。
秦璐滛将他这一瞬间的、细微到极点的目光偏移尽收眼底,她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期盼的火苗,仿佛被冷水浇灭,瞬间黯淡下去。但她依旧固执地看着陈实,等待着一个明确的答案。
陈实猛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痒意和心里的惊涛骇浪,他放下酒碗,双手有些无处安放地搓了搓,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开口,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理由,不管合不合理,都一股脑地抛了出来:
“秦…秦仙子!您…您太抬爱了!我…我何德何能…实在是…实在是配不上仙子您!”
“那个…灵界虽好,但…但能量层级太高,法则也太…太复杂!我这小身板,这点微末修为,恐怕还没适应,就被…就被同化了!这不符…不符合能量渐进原理和…和生物适应性法则!” 他开始胡诌科学名词。
“而且!我…我这个人吧,懒散惯了,没啥大志向,就适合在后山种种地、扫扫地、酿酿酒,实在…实在是当不起仙子如此厚望!去了灵界,怕是只会给仙子您丢人,拖您后腿!”
他绞尽脑汁,把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只求对方能收回这“可怕”的提议。
秦璐滛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近乎透明的苍白。她眼中的炽热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浓浓的失落与一丝了然的自嘲。
她何等聪慧,岂会看不出陈实那笨拙借口下的真实心意?那不仅仅是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更是对眼前这片土地、对这种平淡生活、以及对某个特定之人的…眷恋。
她幽幽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落地,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她举起酒碗,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洒脱。
“也罢。”她放下酒碗,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冷,“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是璐滛…唐突了。”
她抬起眼眸,再次看向陈实,目光已是一片清明,带着化神修士的疏离与客套,只是那眼底深处,终究还是留下了一抹难以完全抹去的黯然。
“多谢道友这些时日的‘点拨’与酒食,”她微微颔首,语气郑重,“此情…我秦璐滛,记下了。”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之间那无形却已然存在的鸿沟。一个即将回归浩瀚灵界,前程似锦;一个选择留守人间烟火,甘于平凡。
月色清冷,仙光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