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缓慢而沉默地向前移动。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还有一种名为“希望”的紧张感。
老马能感觉到身后同伴们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颤抖，他自己那只完好的手心里也全是冷汗。
终于轮到了他们。
守卫小队长，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冷峻汉子，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老马一行人。
他的视线在那空荡荡的袖管和独眼上停留了一瞬，又掠过其他人破烂的衣衫和萎靡的状态，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声音依旧平稳冰冷：
“姓名，原居住地，有无异能，等阶。”
“老马，原长州市东郊生态公园据点，三阶巅峰，力量强化，断了一臂。”
老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报出信息。他知道，在这种地方，隐瞒和夸大都是找死。
小队长拿起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微弱符文的金属板，类似简化版的身份铭牌录入器，快速记录着。
“他们呢？”他示意老马身后的人。
“都是原据点的幸存者，等阶最高二阶，有几个普通人。”老马老实回答。
小队长记录完毕，将金属板递给旁边一个文职人员模样的人，然后对老马道：
“根据城主府最新规定，所有新入城人员，无论等阶，需完成‘基础贡献试炼’，方可获得正式居民身份及初始贡献点。”
基础贡献试炼？
老马心头一紧，身后的人也骚动起来。他们本以为登记完就能进去，没想到还有试炼？
“试炼内容？”老马沉声问道。
“可选。”小队长指向旁边另一块稍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几行字：
【基础贡献试炼选项】
甲：参与东城墙外‘碎岩区’清理，搬运石料五十方（限时六时辰）。
乙：前往北面‘污沼林’边缘，收集十斤‘净水苔’（需自行应对潜在威胁）。
丙：协助后勤部处理异兽残骸，完成指定分割与处理任务（需一定体力与耐性）。
三个选项，无一轻松。碎岩区是力气活，对老马他们这些饥疲交加的人来说极为艰难；
污沼林一听就危险，净水苔必然生长在险恶之处；
处理异兽残骸相对安全，但那种血腥和体力消耗也绝非易事。
“我们选丙。”老马几乎没有犹豫。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相对安全的环境和可能接触食物的机会，处理残骸虽然辛苦，但至少是在城墙之内，而且说不定能接触到一些边角料。
小队长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
“可以。身份临时牌拿着，凭此牌前往内城三号后勤仓库报道。试炼期间，管一顿饱饭，无贡献点。
完成试炼，获得正式居民身份，记十点基础贡献。
跟我来一个人办理手续，其他人，原地等待，不得喧哗。”
老马让一个稍微机灵点的年轻人跟着去办手续，自己和其他人则靠着城墙根坐下，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相对干净、安全的空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城内的景象吸引。
透过那扇开启的侧门，他们能看到宽阔平整的街道，虽然行人不多，但个个步履匆匆，精神面貌与他们截然不同。
远处，有金属交击的轰鸣声传来，似乎是李锐城主在锻造着什么；
偶尔能看到紫色的电光在内城某处一闪而逝，那是赵灵城主在演练；
更远处，一片区域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与城外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显然是叶蓁城主的手笔。
而那座最高的内城塔楼，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无人敢轻易靠近，那里是林川城主的所在。
这就是星穹之城的里面。秩序，强大，充满活力。
与他们之前挣扎求存的末世景象，仿佛是两个世界。
很快，手续办完，那个年轻人拿着十几块粗糙的木质临时牌回来分发给众人，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编号和一道微弱的能量印记。
在老马的带领下，他们按照指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向内城的三号后勤仓库。
仓库区占地极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草药味和硝石味。
三号仓库门口，一个穿着油腻皮围裙、身材壮硕、气息达到四阶初期的光头大汉正拿着清单大声吆喝着，他便是这里的负责人，姓牛，大家都叫他牛管事。
“新来的？试炼的？”牛管事嗓门很大，扫了老马他们一眼，眉头拧起，
“就你们这鬼样子？能干活吗？别死老子仓库里！”
老马挺直了腰杆，尽管这让他断臂处一阵疼痛：
“牛管事，我们能干活！只要给口吃的，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牛管事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说，末世里能活着走到这里的，都有两把刷子，至少求生欲够强。
他随手一指仓库角落里堆积如小山般的、还带着血丝和碎骨的异兽残骸——那似乎是某种大型蹄类异兽的部件。
“看见没？那是昨天狩猎队弄回来的‘铁蹄牛’残骸。你们的任务，就是把那些骨头上的肉剔干净，骨头按大小分类堆放，筋腱和蹄甲单独剥离出来。
工具那边架子上自己拿！丑话说前头，肉剔不干净，浪费了材料，扣贡献点！手脚不麻利，天黑前干不完，没饭吃！”
任务繁重而血腥，但对于在死亡线上挣扎过的老马等人来说，这已经算是“好活儿”了。
至少，这里没有随时会扑上来咬人的丧尸。
众人默默地去拿了骨刀、钩子等工具，走向那堆血肉模糊的残骸。
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但被老马眼神制止。他们需要食物，需要留下。
老马用独臂艰难地固定住一根粗大的腿骨，另一只手握着骨刀，开始小心翼翼地剔肉。
他的动作因为疲惫和独臂而显得有些笨拙，但眼神专注。
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沉默地开始工作。
仓库里只剩下骨刀刮擦骨头的声音、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牛管事偶尔响起的吆喝。
时间一点点过去。
饥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们的意志，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人头昏眼花。
但没有人停下，也没有人抱怨。
他们看着那堆逐渐被清理出来的、白森森的骨头，看着旁边木桶里渐渐多起来的、虽然带着碎骨但依然诱人的肉块，眼中闪烁着饥饿的光芒。
这不仅仅是试炼，这是他们用劳动换取生存的第一步。
当夕阳的余晖透过仓库高窗洒落时，那堆小山般的残骸终于被处理完毕。
骨头堆放整齐，筋腱和蹄甲分门别类，肉块也装满了几个大木桶。
牛管事走过来检查，用一根铁棍挑剔地翻看着骨头和肉块，半晌，才勉强点了点头：
“马马虎虎！算你们过关了！”
他挥挥手，旁边一个助手抬过来一大桶冒着热气的、混杂着异兽肉块和野菜的糊状食物，以及一桶清水。
“吃吧！吃完滚去居民区临时安置点！明天一早，凭正式铭牌去任务大厅接活儿赚贡献！记住，在星穹，不养闲人！”
食物的香气瞬间征服了所有人的理智。
他们甚至来不及道谢，便如同饿狼般扑向食物，用手抓着，大口吞咽着那温热、咸腥，却足以救命的糊糊。
老马也吃得很快，滚烫的食物灼烧着他的食道，却带来一种近乎痛苦的满足感。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仓库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以及远处内城亮起的、稀疏却稳定的灯火。
他成功了。他们成功了。他们用自己的双手，踏入了这座钢铁之城。
但这仅仅是开始。十点贡献，在这座城里微不足道。
想要获得更好的食物，更安全的住所，甚至……变强的机会，他们还需要付出更多。
星穹之城，给了他们一个起点。而未来的路，依旧需要用汗、用血、甚至可能用命，去一步步丈量。
老马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抹了把嘴，独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无论如何，他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