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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绿色的海水翻涌如沸,狂暴的飓风裹挟着咸腥的海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亿万头远古巨兽在耳边嘶吼。

流云梭,这艘曾在天剑岛流光溢彩、于万宝天城俯瞰云海的飞行法宝,此刻却如同被顽童肆意蹂躏的枯叶,在这绝域的怒海狂涛中艰难地挣扎穿行。

梭体外的护罩,由徐尘以精纯灵力勉力维持,此刻正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那原本璀璨的灵光,已被狂暴风刃与巨浪冲击得明灭不定,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每一次护罩的剧烈明灭,都让徐尘的心猛地一揪。

他盘膝坐在梭内,双手紧握着操控法盘,。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法盘上,瞬间蒸发。丹田之内,五行珠华光正以前所未有的高速缓缓旋转着,青色的木行灵光与蓝色的水行灵光交织流转,竭力维系着护罩的稳定。同时,这两股力量如同贪婪的根系,正艰难地从这狂暴混乱的海天之间,汲取着那稀薄得令人绝望的驳杂灵气,补充着自身飞速的消耗。

这趟航程,远比他预想的要艰难百倍。

离开青波屿后,他依照破解的归墟海眼空间坐标数据,毅然选择了东南方向,深入这片未知的绝域。起初,一切还算顺利,海面虽不平静,却也未现太大凶险。然而,当他踏入这片被星罗海修士谈之色变的“绝海”边缘地带时,天地间仿佛瞬间换了副狰狞的面孔。

狂暴的灵气乱流如同无形的、嗜血的绞索,无时无刻不在疯狂撕扯着流云梭的护罩,试图将其扭曲、撕裂。那墨绿色的海水之下,潜藏着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凶险气息。偶尔,有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阴影在深海中一闪而过,那瞬间的压迫感,足以让神魂都为之战栗。而最致命的,莫过于这仿佛永无止境的狂暴飓风,它带着刺骨的阴寒和足以湮灭一切的毁灭性力量,将这片广袤的海域彻底化作了生命的禁区。

整整七日七夜。

徐尘的神识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懈怠,体内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维持着流云梭的飞行。

若非身上镌刻了封灵阵,五行珠神妙无比,能以精微之力操控五行,最大限度利用环境中驳杂的水行灵气,并以其蕴含的精纯灵力反哺自身,他恐怕早已灵力枯竭,神魂俱灭,最终葬身这冰冷而残酷的鱼腹之中。

饶是如此,此刻的他,也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地呐喊。

终于,在某个风浪似乎稍歇的黎明时分。

持续了数日的、如同铅块般厚重的灰暗天幕,被一道耀眼的金色晨曦艰难地撕裂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几缕惨淡的天光,挣扎着穿透了厚重的云层,无力地洒落在下方翻腾不息、如同墨汁般浓稠的海面上。

就在这片微弱的光线下,前方那浓得化不开的海雾深处,一座黝黑狰狞的岛屿轮廓,如同远古洪荒巨兽沉眠时暴露在外的脊背,带着一股冰冷而残酷的气息,缓缓刺破了翻滚不休的浪涛,显露出它那令人绝望的身形。

黑礁岛。

星罗海东南边缘,人族修士所能踏足的最前沿据点,也是传说中通往那吞噬一切的“归墟海眼”方向,最后一块勉强可供凡人或修士落脚喘息的、摇摇欲坠的踏脚石。在地图上,它或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但在所有敢于深入这片绝海的修士口中,它所代表的,只有三个字——绝望、挣扎,以及那一线渺茫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机。

流云梭载着徐尘,像一个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精疲力竭的旅人,摇摇晃晃地朝着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岛屿的避风港驶去。岛屿周围,密布着无数犬牙交错、锋利如刀的黑色礁石,拱卫着岛屿本身,也无情地阻挡着外来者的脚步。

梭体小心翼翼地在这些致命的礁石迷宫中穿梭,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徐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个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噗嗤……”

一声轻响,流云梭的尾部终于擦上了一块最为尖锐的礁石。尽管有护罩缓冲,但那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梭身猛地一震,徐尘闷哼一声,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他连忙稳定心神,加大灵力输出,操控着流云梭,险之又险地从两块巨大礁石之间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中挤了过去。

终于,在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考验后,一个被人工勉强开凿出来的、简陋得仅能容纳两艘小舢板并排停靠的狭窄港湾,如同黑暗中的一线曙光,出现在了徐尘的眼前。

流云梭带着一身的伤痕与疲惫,缓缓降落在了湿滑而凹凸不平的黑色礁石码头上。就在梭体彻底停稳的刹那,环绕在梭体表面的护罩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致,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然后,便彻底熄灭了。

徐尘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息悠长而沉重,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了整整七日的、混杂着疲惫、恐惧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的浊气,全部吐尽。他感到自己的额角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道袍更是被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这趟航程的凶险与消耗,远远超出了他离开青波屿时最坏的预估。

收回飞梭,一股混合着浓烈海腥、腐烂海藻以及某种如同铁锈般刺鼻的煞气的、冰冷而潮湿的空气,汹涌地扑面而来,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呛得他喉咙阵阵发痒,几乎要当场咳出血来。

脚下的礁石湿滑无比,布满了黏腻的青苔和尖锐的棱角,触感冰冷而坚硬,仿佛踩在某种远古巨兽的脊背上。港口内,稀稀拉拉地停泊着几艘伤痕累累、样式粗陋不堪的木壳渔船。这些渔船的船身布满了新旧不一的撞击凹痕和粗糙修补的木板,船帆更是打着层层叠叠的补丁。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船体上那些干涸的、暗红色的污渍,如同凝固的血泪,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生存的残酷与无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压抑与沉寂。唯有那永不停歇的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机械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闷而单调的轰鸣,如同为这座孤寂而绝望的岛屿,奏响着一曲永不落幕的、凄凉的哀歌。

徐尘缓缓抬起头,望向所谓的“黑石镇”。

小镇依着一面陡峭险峻、几乎垂直于海面的巨大山崖而建。放眼望去,尽是些低矮、逼仄的房屋。这些房屋大多由粗糙不堪的黑色石块直接垒砌而成,石块之间胡乱填充着黑褐色的、散发着腥气的泥浆,显得异常坚固,却也无比的压抑。

为了抵御那随时可能降临的、毁灭性的飓风,几乎每一座房屋的屋顶上都压着厚重的、大小不一的石板,仿佛随时都会被狂风掀翻。街道则狭窄而泥泞不堪,坑坑洼洼,随处可见浑浊的污水横流,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

镇上几乎没有一家像样的店铺,只有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挂着几块用破旧帆布和歪斜木棍勉强支撑起来的简陋摊位。摊位上,零星地摆放着一些风干得如同木柴般坚硬、颜色灰暗的鱼干,几捆早已失去光泽、蔫了吧唧的海藻,以及几块黯淡无光、品质低劣到几乎看不出原本属性的矿石。

行人更是稀少得可怜。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身影,也是步履匆匆,面带惊惶,眼神中充满了警惕、麻木,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他们似乎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腰,又像是时刻被身后的恶鬼追赶,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偶尔有修士从徐尘身边经过。但无一例外,都只是炼气期的修为,穿着破烂不堪、沾染着各种污渍的皮甲或粗布衣衫,背负着简陋的鱼叉,或是手中紧握着缺口遍布的短刀。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驳杂不堪,灵力波动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显然长期生活在资源匮乏的环境中,道基早已虚浮不堪。

整个镇子,从摇摇欲坠的建筑,到镇上居民那无神而绝望的眼神,都笼罩在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的、朝不保夕的沉重氛围之中。仿佛这座岛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张开了血盆大口的远古凶兽,随时都会将岛上的一切生灵彻底吞噬。

徐尘默默地运转了一下功法,尝试吸收周围的灵气。然而,吸入的空气中,不仅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浓烈腥煞之气,其中蕴含的灵气更是驳杂稀薄到了极点,如同在一碗浑浊不堪的泥水中,仅仅掺杂了数粒劣质的米糠。

如此一来,炼化吸收的效率低得令人发指,简直是在做无用功。

徐尘心中暗凛:长期在这种环境下修炼,不仅修为难以寸进,甚至可能因吸入过多有害的煞气而导致道基受损,最终断绝自身的修行之路!

“新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在徐尘的身后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

徐尘心中一凛,猛地转过身。

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的阴影之下,斜倚着一个干瘦如柴的老头。老头穿着一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不堪的皮袄,皮袄的表面油腻发亮,上面沾满了各种难以名状的污垢,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他的脸上沟壑纵横,如同被无情的岁月和海风共同斧凿过的贫瘠土地,一双眼睛浑浊不堪,眼神中带着一种被漫长而艰苦的生活彻底磨平了所有棱角的麻木。他身上,隐隐约约散发着炼气三层的微弱气息,如同风中残烛,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此刻,老头正用他那枯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一颗黑色的鹅卵石,浑浊的目光在徐尘身上缓缓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是看到了新鲜猎物般的、隐藏极深的精光。

“是。”徐尘定了定神,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找落脚的地方?是想租个洞府,还是随便找个客栈对付一宿?”老头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稀疏、如同耗子啃过般的牙齿,嘿嘿一笑,声音如同夜枭般难听。

“客栈通铺,一天一块灵石。”老头伸出那根枯瘦的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至于洞府嘛……”他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语气变得市侩起来,“最差的那种‘石穴’,也得五十灵石一个月,少一个子儿都不行,这是规矩!”

五十灵石!

徐尘闻言,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这笔钱,若是放在他曾经修炼的天剑岛,足以轻松租到一处灵气充沛、设施齐全的低等洞府,租期一年都绰绰有余!

然而,在这资源极度匮乏、灵气更是稀薄得可怜的绝地黑礁岛,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敲骨吸髓!但他环顾四周这荒凉破败、毫无生机的景象,心中便瞬间了然。此地物资匮乏到了极点,生存本身就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任何能够提供一丝庇护和安全感的场所,都成了最为稀缺的资源,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高得离谱。而且,看这老头那副有恃无恐、稳坐钓鱼台的架势,显然也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徐道人不禁疑问——这个地方,竟然还有金丹修士在这驻守,如此贫瘠之地,要之何用。

当然,因为我给徐道人开了灵石挂,他现在富得流油。

“带我去看石穴。”徐尘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道。通铺那种环境,不仅嘈杂混乱,毫无半点隐私可言,更别提什么修炼的条件了,绝非他的选择。

老头似乎对徐尘的“识相”和果断颇为满意,嘿嘿一笑,也不再多言,转身便迈动着他那双如同踩高跷般蹒跚的步伐,朝着镇子内部带路。徐尘紧随其后。

他们沿着一条陡峭湿滑、布满了墨绿色青苔的石阶,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石阶两旁,是一些更加狭窄、更加肮脏、污水横流的小巷。

小巷的墙壁上,胡乱地涂抹着各种污言秽语和早已褪色的符文标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味。偶尔,能看到一些瘦骨嶙峋的孩童,赤着脚在污水中追逐嬉闹,他们那沾满污垢的小脸上,看不到一丝属于孩童的天真烂漫,只有与年龄不符的麻木和警惕。

穿过几条这样的小巷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片位于山崖背风处的区域。这里人工开凿出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石窟,便是黑石镇所谓的“洞府”。这些石窟的入口大多低矮狭窄,仅能容一人弯腰勉强通过,看起来就像是巨兽巢穴的入口一般。徐尘跟随着老头,来到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石窟前。

这石窟的入口比其他的还要狭窄低矮一些,散发着一股潮湿而阴冷的气息。徐尘探头向内望去,只见里面空间狭小得可怜,仅有丈许见方。地面上坑洼不平,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碎石和青苔,踩上去滑腻不堪。石窟的石壁上,不断渗出冰冷刺骨的水珠,滴滴答答,在这死寂的石穴内显得格外清晰,也更加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氛围。空气污浊而阴冷,混合着浓重的霉味、岩石特有的土腥气,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腐朽气息。

别说聚灵阵了,就连一个像样的通风口都找不到。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这厚实的石壁,能够隔绝掉外界那永不停歇的海浪轰鸣和呼啸的风声,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宁。

“就这?”徐尘的声音在这狭小而憋闷的石穴内回荡,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

“就这。”老头搓了搓他那双布满污垢的手,脸上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觉得很奇怪吗?”他浑浊的眼睛瞥了徐尘一眼,那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或许是同情,但更多的,却像是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爱租不租。我老头子丑话说在前面,岛上就这么点地方,灵气?嘿,有命活着,能喘口气,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五十灵石,先付钱,概不赊账!”

徐尘沉默了片刻。他再次环视了一下这如同囚笼般的石穴,感受着那深入骨髓的阴冷和潮湿。片刻之后,他不再犹豫,转身走进了石穴。那股浓重的霉味和湿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熏得他几乎要窒息。

他在石穴的最深处,布下了一个简易的警戒阵法,又尝试着布设了一个敛息阵法,希望能将自己的气息波动降到最低。随后,他又尝试着布设一个小型聚灵阵。然而,当阵旗刚刚激发,汇聚而来的那丝丝稀薄灵气,在接触到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驳杂煞气时,瞬间便被污染、同化,变得浑浊不堪,效果微乎其微。徐尘甚至能感觉到,吸入这些被污染的灵气后,胸口隐隐传来一阵烦闷之感。。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徒劳的努力。看来,想要在这石穴之内修炼,基本上是没什么指望了。他只能在石穴的入口处盘膝坐下,取出一块品质尚可的中品灵石,握在手中,缓缓吸纳其中精纯的灵气,尽力补充着连日来在海上航程中所消耗的巨大灵力。

石穴之外,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闷而单调的轰鸣。那声音,如同这黑礁岛永恒的哀歌,也像是敲打在徐尘心头的一记重锤,提醒着他,此地的生存环境,远比他想象的要恶劣得多。

休整了半日,徐尘感觉体内的灵力恢复了一些。他站起身,推开沉重的石门,打算出去了解一下这座黑礁岛的具体情况,以及寻找离开这里的途径。

他沿着崎岖不平的石阶,一步步走下山崖,来到了镇中心一处相对“繁华”的角落。说是繁华,其实也就是比其他地方多了几个固定的摊位,人气稍微聚集了一些而已。其中一个摊位前,挂着一块用破旧黑布勉强支撑起来的布幡,布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一般,勉强能够辨认出“百晓生”三个字。此刻,这个摊位前正围拢着三五个神情紧张、神色各异的修士。

摊主是个身材精瘦的中年汉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法袍,脸上带着几分精明和市侩。他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正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讲述着什么,声音不大,却极具煽动性:“……最新消息!最新消息!‘怒涛帮’那伙不开眼的崽子们,三天前,在‘鬼见愁’礁群那边,彻底栽了!连人带船,被那该死的‘刺鳞族’妖崽子们包了饺子,一个都没跑掉!啧啧啧,听说他们那个领头的刘老大,可是货真价实的金丹初期修士啊!结果呢?嘿嘿,被那妖将‘刺骨’一爪子就掏了个心窝子!红彤彤的心脏都挂在鳞甲上甩呢!肠子什么的,流了一地,老远就能闻到血腥味!真是惨呐!真是报应!”

周围围观的修士们闻言,顿时发出一阵阵低低的惊呼和咒骂。

“妈的!这群海妖崽子,越来越猖狂了!简直是反了天了!”

“刘老大都栽了?那可是怒涛帮的顶梁柱啊!这下好了,以后咱们谁还敢出海?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百晓生!百晓生!快!把你知道的最新海图拿出来!标清楚那些畜生的活动范围和巢穴!老子这次出海,说什么也不能再步刘老头的后尘了!”

被称为百晓生的中年汉子,闻言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卷泛黄、边缘磨损严重、散发着霉味的皮质海图,如同展示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缓缓地在众人面前展开:“都看清楚了!都看清楚了!这可是我老弟用命换回来的最新消息!绝对真实可靠!每一个标记,下面都淌着血!”他用那枯瘦而沾满污渍的手指,重重地戳着图上用朱砂标注的几个位置,唾沫横飞地解说着:“东边这片,‘血鲨湾’!现在已经彻底成了刺鳞族那些畜生的屠宰场!南边那片,‘黑潮口’!那片看似平静的海域底下,据说漩涡里藏着它们的伏兵!西边那片,‘鬼见愁’礁群!外围五十里范围内,现在全是它们的狩猎场!谁要是敢进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有还有,最近东边极远处的‘雷蛇之巢’那边,动静也不小!前几天,我派去探路的兄弟,远远地就感应到了一股恐怖无比的威压,简直让人窒息!估计啊,是有什么大家伙在那边苏醒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精明的眼睛扫视着围观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徐尘身上,嘿嘿一笑:“这位前辈,我看您器宇不凡,想必也是个有身份、有实力的高人吧?这张图,可是我老弟冒着生命危险绘制的,浓缩了他们小队的鲜血和生命!价值连城啊!开价,两百灵石!童叟无欺,一分不能少!”

“两百?!你个老小子,简直是抢钱啊!”一个面容愁苦、穿着一身破旧道袍的修士失声叫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这价钱,够我在天剑岛买一座像样的宅子了!你这不是明抢吗?”

百晓生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鄙夷:“抢?老子这是卖命钱!嫌贵?行啊!那你倒是自己去出海画啊!看看你能不能囫囵个地回来,再给我画一张出来!我告诉你,老弟这张图上的每一个叉,每一道线,都浸透了他们的鲜血!是拿命换来的!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徐尘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张绘制得相当粗糙、线条歪歪扭扭的海图。虽然绘制手法拙劣,但上面确实清晰地标注了几个关键的危险区域,以及几条相对安全的、可能存在的航线。这张图,对于他接下来的行动,无疑是有着重要参考价值的。两百灵石,对于黑礁岛这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修士而言,确实是天文数字,可能需要他们数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全部积蓄。但对于徐尘来说,这点灵石还不算太大的负担。

他略一思忖,便不再犹豫。他缓步上前,看也不看那百晓生那精明的眼睛,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两百枚散发着柔和而纯净光芒的灵石,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摊位上。灵石散发出的灵气波动,让周围的修士都下意识地投来了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百晓生显然也没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后辈,竟然如此爽快地就付了钱。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立刻堆满了夸张的笑容,动作麻利得如同偷食的饿鼠一般,飞快地将摊位上的灵石一扫而空,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生怕徐尘反悔似的。然后,他从怀中又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双手恭敬地递给徐尘:“前辈!您果然爽快!这张图,您就先拿去用吧!记住,千万要收好,别让外人看见了!这可是能救命的东西!”

徐尘接过油布包,入手微沉,随手揣入储物袋中。他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百晓生却又压低了声音,凑上前来,神秘兮兮地补充了一句:“前辈,再免费奉送您一条小道消息,算是我老弟拿命换来的额外福利吧!最近,千帆盟的补给船队,应该快要抵达我们黑礁岛北边的‘珊瑚集’了。前辈您要是想离开这鬼地方,或者想补充点什么急需的物资,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不过……能不能赶得上,能不能顺利上船,就看前辈您的造化和运气了。”

千帆盟的补给船队?珊瑚集?

徐尘心中一动。这倒是一个重要的信息。黑礁岛资源匮乏,若是能搭上千帆盟的补给船队,不仅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说不定还能补充一些修炼所需的资源。珊瑚集,听名字似乎是一个位于珊瑚丛中的小型集市,或许是前往更广阔海域的中转站。

“多谢。”徐尘对着百晓生点了点头,算是道谢,随后便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周围那些眼神复杂、窃窃私语的人群之中。

身后,传来其他修士羡慕又嫉妒的低语,以及百晓生得意的、如同夜枭啼叫般的哼唧声,渐渐远去。

……

三日后。

持续了数日之久的狂暴飓风,终于有了一丝减弱的迹象。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依旧低悬在天空之上,仿佛随时都会倾泻下来,将这片苦难之地彻底淹没。

但云层的边缘处,却透出了几缕惨淡的天光,如同希望的曙光,虽然微弱,却终究是驱散了些许连日来的黑暗与压抑。

黑石镇那死寂了一般的码头上,此刻也难得地有了一丝微弱的生气。三艘伤痕累累、但船体显然经过了特殊加固处理的“铁甲渔船”,正缓缓地驶入那如同母亲怀抱般狭窄而安全的避风港。

这三艘船,是黑石镇赖以生存的命脉所在。它们的船体上布满了新旧不一的撞击凹痕和粗糙修补的木板,船帆更是用劣质的布料和木板勉强拼接而成,上面打着数不清的补丁。然而,尽管如此,这三艘船却承载着整个黑石镇的希望。每一次出海,都意味着可能有丰厚的收获,也可能意味着永远的沉沦。

此刻,船上的人们,一个个面带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窝深陷,颧骨高耸,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即将到手的微薄收获的强烈期盼。他们是镇上为数不多的、还敢在这风浪稍歇的间隙冒险出海的队伍。对他们而言,每一次平安归来,都可能意味着家人能够多撑过一天饥饿,孩子能够多得到一点点食物。

码头上,早就聚集了一些留守的修士和焦急等待的渔民家属。他们有的拄着拐杖,有的互相搀扶,脸上带着紧张、期待,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虑。人群的最前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如霜、面容枯槁的老者。他拄着一根被摩挲得油光锃亮的木棍,身体因为激动和年迈而微微颤抖着,浑浊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中间那艘渔船的甲板,仿佛要将自己的目光化为实质,穿透那层层叠叠的人群,找到他日思夜想的儿子。

“爹!我们回来了!我们平安回来了!”

一个年轻而充满喜悦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的渔船上传来,带着一丝嘶哑,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兴奋。

是海娃!

海爷布满深深皱纹、如同枯树皮般的脸上,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仅剩的那条手臂,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抬起,想要向儿子挥舞,表达自己的欣慰和激动。

然而,就在此时——

异变,陡然陡生!

“轰隆!轰隆!轰隆!”

距离码头不足百丈的平静海面,毫无征兆地、猛地炸开了三朵巨大无比的、墨绿色的水花!那水花足有磨盘大小,炸开时发出的巨响,甚至盖过了海浪的咆哮!

紧接着,数十道墨绿色的、矫健而凶悍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毫无征兆地从那翻腾的巨浪之中破水而出!它们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道模糊不清的残影!

是刺鳞族!

这些从海水中窜出的妖物,上半身轮廓类似人类,但却覆盖着细密、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坚硬骨刺与鳞甲,在清晨那微弱的天光映照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寒芒。

它们的下半身,则是覆盖着更加厚重、边缘锋利的鳞片的强健鱼尾,每一次摆动,都拍打着水面,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死神的鼓点。

它们那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闪烁着残忍、嗜血、毫无人性的光芒,而它们的口中,则发出尖锐刺耳、金属摩擦般的嘶鸣,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直刺人的灵魂深处,令人不寒而栗!

“四阶妖兽。”

在这数十名刺鳞族妖兵之中,有三名妖物的体型明显比同伴大了将近一圈,它们身上的鳞甲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

在这三名筑基后期的妖兽中央,一头体型最为高大的妖将,更是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它近一丈高,浑身覆盖的鳞片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的暗银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森然的寒光。它的额头上,赫然生长着一根螺旋状的、如同锋利短矛般的独角,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码头,让在场的所有生灵都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战栗!

六级!

刺鳞族!正是百晓生口中那个凶名赫赫、以残忍嗜杀着称的大妖!

“敌袭——!!!”

凄厉到几乎变调的警报声,猛地划破了清晨那短暂的、虚假的宁静!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太快了!

“嘶嘎——!”

妖兽发出一声非人的、蕴含着无尽暴戾与杀戮欲望的咆哮!它那布满坚硬鳞片的巨爪,在空中猛地一挥!

刹那间,海面上空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瞬间进入了寒冬腊月!无数根手臂粗细、闪烁着幽蓝寒光、尖端锋锐无比的巨大冰锥,如同暴雨般凭空凝结,带着刺骨的寒风和死亡的气息,密密麻麻地朝着刚刚停稳、毫无防备的三艘铁甲渔船,狠狠攒射而去!那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无数把利刃在空中摩擦,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

“噗噗噗噗——!”

沉闷的贯穿声,密集而残酷地响起!渔船那本就薄弱的护罩,在这些蕴含着妖力与寒气的冰锥面前,简直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不堪!仅仅是冰锥触及护罩的瞬间,那光幕便如同遇到了烈火的薄冰,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瞬间被洞穿出数十个狰狞的大洞!

紧接着,是船体!

那些坚韧的、由多层硬木拼接而成的船体,在这些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冰锥面前,更是如同朽木一般!坚硬的木板被轻易撕裂、粉碎,木屑与冰屑齐飞!三艘渔船在眨眼之间,便被扎成了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筛子!

惨叫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船体剧烈破裂的呻吟声、重物坠入海中的“噗通”声……瞬间响成一片,瞬间盖过了海浪那永不停歇的咆哮!

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冰冷刺骨的海水,在倾斜的甲板上肆意地流淌、蔓延,很快就染红了整艘船!许多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修士和渔民,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被那呼啸而至的冰锥贯穿了身体,如同被串起的糖葫芦一般,钉死在甲板或船舷之上!鲜血染红了他们惊恐的面庞,也染红了那片冰冷的海水。

海娃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那如同雨点般落下的冰锥的瞬间,便彻底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他下意识地想要尖叫,想要扑向船舱,想要躲藏起来。然而,他的身体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硬而沉重。

就在这时,一根格外粗大、闪烁着刺骨寒芒的冰锥,带着死亡的气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张开的嘴巴处狠狠贯入!

“呃……”海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他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身体便猛地一颤,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下去。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他身体的各个创口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甲板。

“海娃——!!!”

码头上的老者,发出了一声如同野兽濒死般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嚎叫!他仅剩的那条手臂,徒劳地、疯狂地伸向海面,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又仿佛想要抓住那流逝的生命。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上的皱纹因为极度的痛苦和绝望而紧紧地纠结在一起。浑浊的老泪,不受控制地从他布满血丝的眼眶中涌出,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滴落在他脚下的湿漉漉的礁石上,瞬间被冰冷的海水冲散、稀释……

码头上的另外两名金丹初期修士,几乎同时目眦欲裂!他们是黑石镇仅存的守护者,一个是脾气火爆的火修赵烈,另一个是性格沉稳的水修孙淼!

赵烈须发皆张,原本梳理得还算整齐的胡须此刻根根倒竖,如同愤怒的雄狮!他双眼赤红,浑身肌肉贲张,仿佛一头随时都会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他怒吼一声,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凄厉。

话音未落,他双手急速掐动法诀,体内那本就不算充裕的火行灵力,疯狂涌动!熊熊烈焰自他体内喷薄而出,瞬间化作一片炽热无匹、翻腾不休的巨大火浪,带着焚尽世间一切邪魔的恐怖威势,朝着正快速逼近码头的低阶妖兵席卷而去!

火焰所过之处,原本冰冷刺骨的海水,竟然剧烈地沸腾起来,蒸腾起大片的白色水汽!几个倒霉的、正好冲在最前面的刺鳞族妖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被卷入了那片炽热的火海之中!他们身上那坚固的鳞甲,在烈焰的灼烧下,迅速冒出滚滚黑烟,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就焦黑卷曲

紧接着,他们的皮肉也被点燃,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挣扎着从火海中坠落,如同几块被投入沸水的烂肉!

与赵烈的猛烈攻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孙淼。她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身前急速舞动,带起道道残影。一个个玄奥的水系法印。

随着她一声清喝,一道厚实凝练、散发着淡淡蓝光的巨大水蓝色光幕,瞬间在码头前方升起,试图拦截后续袭来的冰锥和妖兵。这水幕天华,是她压箱底的防御法术之一,防御力相当不俗。

然而,面对这看似坚固的水幕,妖将刺骨那冰冷的竖瞳之中,却闪过了一丝人性化的不屑与残忍。它那如同短矛般的独角微微抬起,张开那张布满了尖锐獠牙的巨口,一股墨绿色的、散发着浓烈腥臭气息的粘稠液体,如同离弦之箭般,从它口中喷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角度刁钻狠辣,直射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水幕!

“嗤——!”

一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插入万年寒冰的刺耳声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那墨绿色的毒液水箭,准确地击中了水幕天华的中心位置!紧接着,坚韧无比的水蓝色光幕,在这诡异的毒液面前,如遇到了克星一般,迅速被侵蚀、消融!光幕表面,迅速浮现出一片片黑色的、如同腐烂伤口般的区域,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

眨眼之间,那道原本厚实的蓝色光幕,便被腐蚀出了一个足有两丈方圆的巨大破洞!残余的、带着浓烈腥臭气息的毒液,穿过破洞,余势不减,化作一道墨绿色的死亡射线,朝着正在全力维持火海、身形难以移动的赵烈,激射而去!

“赵师兄!小心!!”孙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她想要出手救援,但水幕天华已经被攻破,她根本来不及重新构建有效的防御!

赵烈此刻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那片巨大的火海,试图将更多的妖兵吞噬。他感受到了背后袭来的那股冰冷而腥臭的气息,那气息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心头!他想要闪避,但火海范围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在瞬间改变如此庞大的法术形态,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他的身形,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迟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攸关的时刻!

一道凌厉无匹、如撕裂黑暗的黑色闪电,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和决绝无畏的气势,从码头侧后方、那片陡峭石崖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石窟中,骤然激射而出!这道剑光的目标,并非是妖将刺骨那庞大而坚硬的身躯,而是它那正在喷射毒液的、布满獠牙的巨口!

墨金剑!

剑身之上,暗金色的灵光缭绕升腾,更有一股精纯凝练、仿佛能够切割万物的金行锋锐之气,如实质般附着其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灵力!这正是徐尘以五行珠中金行之力全力加持的结果!此刻,这柄无坚不摧的墨金剑,化作了死神的镰刀,直指妖将刺骨的要害!

妖将刺骨显然也没料到,在这小小的、如同蝼蚁般的黑石镇中,除了那两个气息萎靡的金丹初期老家伙之外,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一位实力强横、出手狠辣的高手!感受到那道黑色剑光中蕴含的、足以威胁到它鳞甲防御的恐怖锋锐之气,它那冰冷的竖瞳骤然收缩!它不得不中断了毒液的喷射,本能地布满坚硬鳞片的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破空声,后发先至,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那道致命的黑色剑光,狠狠拍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了整个黑石镇!那声音是甚至让码头上那些本就惊魂未定的人们,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耳中嗡嗡作响!

火星瞬间从剑爪交击之处四溅开来,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墨金剑那足以硬撼金丹修士的剑身,在与妖将刺骨那覆盖着坚硬暗银色鳞甲的巨爪碰撞之后,竟被硬生生地拍得倒飞而回,发出一阵哀鸣般的嗡鸣。

然而,妖将刺骨也并不好受!它的那只布满鳞甲的巨爪上,被那锋利无匹的墨金剑,硬生生地斩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暗银色的鳞片碎裂翻卷,露出了下面鲜红的血肉!墨绿色的、带着浓烈腥臭味的妖血,流淌出来,滴落在冰冷的海面上,激起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与此同时,借助墨金剑与妖将巨爪碰撞产生的反震之力,以及妖将短暂停顿的时机,一道模糊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了码头边缘。正是徐尘!他手持墨金剑,剑尖斜指地面,气息平稳,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死死地锁定着对面的妖将刺骨。

“吼——!”妖将刺骨受伤吃痛,发出一声更加暴怒、更加凄厉的咆哮!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爪子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又抬头看了看那个突然出现、给自己造成如此重创的人类修士,冰冷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浓烈的忌惮之色。

它快速扫了一眼那已经千疮百孔、正在缓缓下沉的三艘渔船,又瞥了一眼码头上那混乱不堪、以及那个气息让它都感到一丝威胁的人类修士。

最终,它发出一声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嘶鸣!

“嘶嘎——!”

随着它这声命令的下达,残余的那些低阶妖兵,如同潮水般迅速地潜回了冰冷的海水之中,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海面上漂浮的破碎船体、散落的残肢断臂、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那将附近海水染成一片淡红色的、尚未凝固的鲜血。

码头上,那些死里逃生的人们,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一般,瘫倒在地。劫后余生的哭泣声、重伤者痛苦的呻吟声、失去亲人者绝望的哀嚎声、孩子无助的尖叫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凄惨、绝望、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悲歌,久久地在空旷的码头上空回荡。

赵烈捂着自己受伤的左臂,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他左臂的衣袖,已经被飞溅的毒液腐蚀掉了老大一片,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那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乌黑色,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经脉。

他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气息也变得异常紊乱虚弱。若非孙淼及时出手,替他挡下了部分余波,后果不堪设想。

孙淼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嘴角挂着一丝刺眼的血迹,脸色同样苍白,气息萎靡不振。刚才为了修补被毒液腐蚀的水幕天华,她已经强行透支了不少灵力,此刻只觉得体内空空荡荡,连站立都有些不稳。

而最令人心碎的,莫过于那个断了一条手臂的海爷。

他呆呆地跪在冰冷坚硬的礁石码头上,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儿子海娃先前所在的那艘渔船。此刻,那艘船已经完全沉没了下去,只剩下半截桅杆尖,还在海面上无力地漂浮着,随着波浪轻轻晃动,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海娃年轻的生命,如同那艘船一样,彻底沉入了这片冰冷而残酷的大海。

“海娃……我的儿啊……”

海爷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野兽哀鸣般的、压抑而痛苦的声音。他佝偻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朽木,微微颤抖着。老泪,再次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已经干涸的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上深刻的皱纹,一滴滴地滑落,滴落在脚下那冰冷而沾染着鲜血的礁石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徐尘默默地收回了墨金剑。剑身微微震颤着,传来一丝细微的疲惫感。他气息平稳,但眼神深处,却也掠过了一丝凝重。这妖将刺骨的实力,比他之前预想的,还要更加强大,更加难缠。尤其是它那诡异的毒液和瞬间爆发出的攻击力,若非自己准备充分,恐怕也要耗费些心神。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片如同修罗战场般的狼藉码头。在那些漂浮的杂物、破碎的木块、凝固的血污之中,他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悄然散开,仔细地搜索着。忽然,他神识微动,目光锁定在一块毫不起眼的、沾染着暗绿色妖血的白色骨片之上。

那是一枚形似某种奇特海兽指骨的白色骨哨,表面光滑,隐隐刻着一些奇异的水波纹路。徐尘心念一动,御物术悄然发动。那枚骨哨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无视了海浪的阻隔和碎片的阻碍,无声无息地落入了他宽大的袖袍之中。

……

接下来的几天,黑石镇彻底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恐惧的阴云所笼罩。那三艘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渔船,连同船上近半数的出海修士和渔民,一同葬身海底。码头上漂浮的尸体,被鲜血染红的海水,幸存者们脸上那绝望而麻木的表情,都成了黑石镇居民们挥之不去的噩梦。

遇难者中,包括了海爷唯一的儿子,海娃。

这个打击,对于已经年迈的海爷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仿佛抽走了他身上最后的一根脊梁骨,让他彻底垮了下去。

赵烈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但他所中的那阴寒歹毒的水毒,,深入经脉骨髓,极难根除。孙淼用尽了浑身解数,也仅仅只能暂时将其压制下去,无法彻底清除。

如今,赵烈整日脸色灰败,气息虚弱到了极点,实力不足巅峰时期的一半。他左臂伤口附近,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墨绿色雾气,每一次尝试运功,都会引发剧烈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孙淼因为强行催动水幕天华抵挡妖将的致命攻击,也受了不轻的内伤,气息萎靡不振,原本还算灵动的双眼,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

黑石镇本就薄弱的防御力量,在经历了这场血腥的突袭之后,几乎被彻底打残。镇上残存的修士们,人人自危,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往日里还算热闹的街道,如今更是变得门可罗雀,死气沉沉。

整个小镇,都弥漫着一股如同末日降临般的绝望气息,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片狂暴的大海彻底吞噬。

而徐尘的适时出手,无疑成了黑石镇在绝望深渊中,唯一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虽然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在镇民面前刻意表露自己的身份,也未曾接受任何形式的供奉或膜拜,但他那金丹后期的强大修为,以及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挺身而出、深深地印刻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脑海之中。

短短几日之内,他在这个原本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小镇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盲目的尊敬和依赖。无论是镇长,还是那些普通的镇民,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敬畏、感激,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将未来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复杂情绪。

镇长,一个同样因为早年受伤而断了一条腿、修为停留在筑基圆满多年的老修士,拄着一根拐杖,带着几位镇上的长老和幸存下来的渔民代表,几次三番地来到徐尘那简陋的石穴前,登门拜访,表达着他们最诚挚的谢意。他们带来了许多岛上能找到的、相对珍贵的东西——一些年份尚浅但聊胜于无的止血草、几株效果微弱但聊以慰藉的驱寒根、还有一些品质尚可但杂质颇多的炼器矿石。这些东西加起来的总价值,放在天剑岛或许不值一提,但在这个资源极度匮乏的黑礁岛,却已经是整个小镇能够拿出的最大诚意,承载着沉甸甸的感激之情。

徐尘对此并未拒绝,而是坦然收下。他理解这些幸存者们的心情,也明白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而言的珍贵。同时,他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五行珠中蕴含的木行之力,暗中帮助赵烈和孙淼稳定伤势,加速他们体内毒素的排出。虽然他无法根治赵烈体内那阴毒的水毒,也无法完全治愈孙淼的内伤,但他输入的精纯木行生机,不断地滋养着他们受损的经脉,极大地减轻了他们的痛苦,稳住了他们伤势恶化的趋势,为他们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恢复时间。

在众多因这场灾难而陷入绝望的镇民之中,徐尘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断了一条手臂的老者——海爷身上。

他总是沉默地坐在自己那座破旧小屋的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双目紧闭,神情枯槁。他的断臂早已止住了血,伤口也结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痂,但失去唯一儿子的那种剜心剔骨般的痛苦,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麻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变成了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

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无论是人们的哭泣,还是修士的议论,他都置若罔闻,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几天后,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

冰冷的雨丝,无声无息地飘落,将整个黑石镇都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阴沉沉的氛围之中。海爷拄着他那根磨得发亮、早已被汗水浸透的木棍,步履蹒跚,如同风中残烛一般,一步一挪地,朝着徐尘所在的那个偏僻的石穴外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和艰难。雨水,顺着他那花白的、稀疏的头发滑落,浸湿了他单薄而破旧的衣衫,将他那佝偻的身躯彻底打湿。雨水,也混杂着他脸上无法抑制的泪水,从他那沟壑纵横的脸颊上流淌下来,分不清哪一滴是冰冷的雨水,哪一滴是滚烫的泪水。

徐尘早已察觉到了老人的到来。他没有开门,只是静静地站在石穴内,听着门外那压抑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老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海爷才在石穴门口停下脚步。他没有敲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冰冷的雨幕之中,任由那无情的雨水,将自己彻底打湿。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被遗忘在雨中的雕像,孤独而绝望。

徐尘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石门。

一股夹杂着雨水腥气的、冰冷刺骨的寒风,立刻从门外灌了进来。徐尘看到,海爷静静地站在门口的雨中,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浑浊的眼睛在雨幕中,显得更加黯淡无光。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那油布看起来已经非常陈旧,边缘处磨损严重,呈现出一种深褐色的色泽,上面还沾染着一些暗褐色的、如同干涸凝固的血液般的污渍。

“恩公……”

海爷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徐尘。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悲伤。

“谢…谢你…救了…镇子…”

他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徐尘,仿佛想从徐尘的脸上,找到一丝慰藉,一丝希望。但最终,他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自己怀中那紧紧抱着的油布包上。

“这图…我儿…海娃…用命…换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枯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珍重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油布包。他的动作,充满了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他手中捧着的,并非是一块普通的油布,而是这世上最珍贵、最不容亵渎的宝物。

一层,又一层。他缓慢而仔细地解开那些缠绕在油布上的绳结,剥开那层层叠叠的油布。每解开一层,他的动作就停滞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和痛苦。

最终,那油布被完全解开,露出了里面半张残缺不全的、颜色发黄发黑的皮质物品。

那是一张年代久远的羊皮海图。羊皮质地异常坚韧,虽然饱经风霜,却依旧保持着一定的柔韧性。触手冰凉,带着一种沧桑的气息。羊皮的断裂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或是某种锋利的爪牙,暴力地撕扯开来,留下了狰狞的伤痕。

图上,用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颜料,绘制着一些复杂而诡异的线条,勾勒出一片完全陌生的、从未在天剑岛或万宝天城的任何地图上出现过的海域。海图上标注的海流走向,充满了不祥的气息,无数巨大的漩涡被描绘出来,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而在整个海域的中心区域,似乎标注着一个模糊不清的、被三个巨大漩涡环绕的神秘标记。在那标记的旁边,还刻着几个扭曲的、如同蝌蚪般的古老文字符号,笔画遒劲,却充满了邪异的气息,徐尘仔细辨认了半晌,也完全无法理解这些符号的含义。

“这图…藏着…大秘…能…找到…‘三涡交汇’…‘涡流之眼’…”

海爷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艰难。他断断续续地回忆着儿子海娃出海前,那兴奋而又带着一丝憧憬的眼神,以及临终前,那沾满血污的嘴唇蠕动时,似乎想要说出的话语。

“他说…说…这图…是祖上传下来的…一直藏在…祖祠的…暗格里…说…那是…海家…最后的…希望…”

“他说…跟着……他们…最后一次出海…就是为了…验证…图上的…一个…模糊的…标记…”

“他说…在…‘鬼见愁’…最深处的…一个…早已沉没的…古老沉船里…找到的…”

……

然而,海爷的脸色,却陡然变得灰败下来,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沙哑,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被他自己喉咙里涌上的那股腥甜气息所堵住。他猛地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身体如同虾米一般蜷缩在一起,浑身颤抖不止。

他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那浑浊不堪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徐尘,又看了一眼手中那半张沾染着新鲜血污和无尽岁月痕迹的古图。他眼神中的复杂情绪,难以言喻——有托付,有绝望,有解脱,还有一丝深深的、无法言说的愧疚与不甘。

然后,他握着木棍的手,猛地一松。

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支撑的朽木,软软地、无力地向前倒了下去。

气息,彻底断绝。

徐尘心中一惊,施法稳稳地接住了倒下的老人。他探出手,灵丝搭在海爷的颈动脉上,那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跳动。

海爷,这个在绝望中挣扎了一辈子的老人,在儿子逝去的悲痛和这个残酷世界的压迫下,彻底熄灭了。

徐尘沉默地看着已经冰冷的老人,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半张染血的古图。石穴之外,阴冷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整个黑石镇,都在为这对苦命的父子,默默地流淌着泪水。

他小心翼翼地将海爷那冰冷僵硬的遗体,轻轻地平放在石穴门口的石板上。

接着,他拿起那半张沾染着血污和岁月尘埃的古老海图,走到石穴内唯一的光源——一块嵌在石壁上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月光石下,借着那清冷的光芒,仔细地端详起来。

图上的海域,与他之前从百晓生那里花费重金购买的新海图,没有任何的重合之处。显然,这是一片更加遥远、更加凶险、也更加未知的区域。“三涡交汇”、“涡流之眼”……这些名词听起来就充满了不祥与危险,仿佛是某种能够毁灭一切的极端自然现象的节点。

“雷蛇之巢”……在新海图上,确实有这个地名的模糊标注,位于黑礁岛极遥远的一片海域,是星罗海之中着名的死亡禁区之一。传闻那里常年电闪雷鸣,空间不稳,栖息着无数凶猛的雷属性海兽,甚至有妖王级存在出没的恐怖传闻。

至于“妖王”……

徐尘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如铁。在广袤无垠的星罗海,能被冠以“妖王”这个称号的存在,无一不是实力达到了七级巅峰,甚至可能已经触摸到了元婴境界的恐怖存在!它们拥有毁天灭地般的威能,翻江倒海易如反掌。以他现在金丹后期的修为,若是贸然遇上,恐怕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

这半张古图,。它或许指向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比如传说中随空间潮汐时隐时现的归墟古城的具体线索,或许隐藏着足以让金丹修士一步登天的逆天机缘。但同时,它也可能只是一张通往九死一生、万劫不复的死亡陷阱的路线图。其价值,不可估量,但其背后隐藏的风险,却同样是肉眼可见的致命!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下场!

徐尘静静地站在月光石下,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半张古图,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他的内心,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离开,还是留下?寻找其他出路,还是冒险探索这未知的绝地?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黑礁岛资源匮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灵气稀薄且驳杂不堪,长期滞留在此,不仅修为难以寸进,反而可能被这无休止的妖兽骚扰和潜在的更大危机彻底拖垮。

那半张古图所指向的“雷蛇之巢”,固然是九死一生的绝地,但留在这绝望的黑礁岛,其实也是一种慢性死亡,最终的结局,恐怕并不会比闯荡雷蛇之巢好上多少。

他需要离开。需要寻找一个更安全、或者至少资源更丰富、能够让他继续提升实力的地方。

顺便能回到大陆上。

结合新购的完整海图、百晓生提供的零碎信息,他将离开黑礁岛后的第一个目标,锁定在了那个名为“珊瑚集”的地方。

那是千帆盟在东南海域设立的一个小型中转岛屿。虽然同样靠近这片危机四伏的前线海域,但有千帆盟的武装船队定期往来巡逻,相对来说,安全系数要高上许多。更重要的是,珊瑚集是前往更广阔海域、或者是返回相对安全的内陆区域的重要门户之一。或许,在那里,他能够找到返回天剑岛的线索,或者打听到关于归墟海眼的更多信息。

做出决定后,徐尘便开始低调地为离开做准备。他将自己储物袋中的物品仔细地整理了一遍,将那些对于他金丹修士而言效果不大,但对那些炼气、筑基期的修士来说还算有用的低阶丹药和符箓都筛选了出来。这些东西,数量不少,足够支撑一个小型队伍应对数次不大不小的危机。

离开的前夜,风雨暂歇,但空气中弥漫的湿冷和压抑,却丝毫未减。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徐尘找到了镇长。老镇长依旧住在那间简陋的石屋之中,屋内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霉味。

“我要走了。”徐尘开门见山,声音平静无波。

镇长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了然,随即是深深的失落和无助,但很快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浑浊的眼睛看着徐尘,声音沙哑地说道:“老朽……明白了……前辈能在此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已是黑石镇天大的福分……只是……只是……往后……可怎么办啊……”说到最后,老镇长的声音哽咽起来,浑浊的老泪,再次不受控制地从他那饱经风霜的眼眶中涌出。

徐尘沉默了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低阶储物袋,放在了镇长面前的桌子上:“这里面,我留下了一些丹药和符箓,或许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帮上一点忙。省着点用。”

镇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感激之色。他颤抖着手,拿起那个储物袋,神识探入其中。当感受到里面那数量颇为可观的丹药和符箓时,老镇长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和激动之色,声音都有些颤抖:“这……这太贵重了!前辈!这……这能救不少人的命啊!老朽……老朽代全镇上下,叩谢前辈大恩!”说着,他便要挣扎着起身下拜。

“不必。”徐尘伸手,一股柔和而无形的力量,轻轻地托住了老镇长的手臂,阻止了他下拜的动作。“收下吧,这是你们应得的。”他顿了顿,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枚刻着水纹的“潮汐骨哨”,递给镇长:“我走之后,你们一定要紧闭镇门,收缩防御范围,尽量不要外出活动。若是……若是遇到无法抵抗的紧急情况……”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骨哨,继续说道:“可以尝试吹响此哨。此物是我从那妖将刺骨身上得来的,或许……能引动小范围的水流异常,暂时干扰一下低阶海兽的感知。不过,效果如何,我也无法保证。甚至……也有可能因此引来更强大的敌人,所以……务必慎用。最好和赵道友商量一下。”

交代完这一切,徐尘不再停留。他知道,自己留下的这些东西,或许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黑礁岛的命运,但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为这些在绝望中挣扎的人们,争取到多一些喘息的时间,多一线求生的希望。

徐道人问过赵烈和孙淼,为何三大势力会派人驻守如此偏远且临近深海妖族之地,他们说,人族领土,寸土不让。

而三大势力,所在的位置,对于太元大陆来说,恐怕也只是一个和深海妖族对峙的一个哨站而已。

当然,这些是上升道全体人族层面的。如果掉落到个人身上,是不得已为之。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我给开挂的,大多数修士都有不得不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海浪永不停歇的呜咽声。徐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间冰冷的石穴,驾驭起流云梭,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没入了那依旧汹涌澎湃、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之中,消失在茫茫大海的深处。

石穴内,只留下冰冷的石壁、残留的、微弱的警戒阵法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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