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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视元年,岁在庚子,是岁初秋,巩义大水,万顷良田近乎颗粒无收,朝廷横征暴敛,无粮抵税,巩义盗匪初兴。

官舟西渡数个时辰,吴峰到了流球,这也将身上的银子花了不少,海边小城并不需要路引,此地虽是从属大周,只怕是每年按时纳贡,大周也不屑于多管辖。

承天城中,烈日当空,穿过云层、繁盛的枝叶重重落在地表,漫射至行走在街头的吴峰身上,如毒针入肉般疼痛。

一匹快马穿过承天西门。沿着笔直的大道飞奔,黑马身着黑色庄严肃穆的盔甲,马上是一白衣男子,却是带着一顶竹制的斗笠,那人一手持刀一手牵马,驰骋在街道上。往来的商贩百姓避让不及恐怕就会被那马蹄踏去半个脑袋身子,就连巡街的捕快见了也没有阻拦之意。

吴峰顶不住烈阳暴晒,掏出身上不多的银两在街角酒肆又饮了几碗黄酒,这才稍微消了消胸中的炎热之意,见城内有人如此驰马胡乱狂奔无人管辖,便好奇地问店小二:“此人如此当街横冲直撞,怎不见衙门之人?”

想必店小二是许久没听过这样的疑问了,先是愣了一下,将一坛黄酒置放在桌上,这才回过神急忙回答道:“客官想必是才到这不久,此人乃是台州曹参军四子,曹子丹。自小体弱文不成武不就,只听闻是向往祖上战场杀敌英姿,素来喜欢提刀纵马招摇过市,小民畏惧曹参军,自然是无人敢管。况且四公子也只是招摇一些,从未杀伤过人。”

吴峰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小二就识趣的去招呼别桌了。

闲暇下来,吴峰这才翻看徐道长交予的剑诀,这一看才知道为何江湖上没有听过,吴峰只能算是识字,这两卷一十八式除了招式之外还各自附有心法口诀,晦涩难懂,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数百年前的辞文还是徐家抄录的时候抄错了,反正吴峰没看懂几句。倒是书上的剑招还能看懂,不过没有心法加持,恐怕也就是照猫画虎不得精髓。

不过既然有这绝世秘籍在手,哪怕是练就几招半式的也总比没有的好,但吴峰从军几年擅长都是搏杀之道,武道功夫最多也就是二流的江湖武夫。如果能学的几招绝世杀招,跻身一流高手,今后扬名边军也不无可能。

——

皓月当空,白日炎热入夜倒是冷风瑟瑟。

月光下,一个身影迈着步伐沿着崎岖的山路行进,此人腰挎长刀,背负长剑,好不怪异。

洁白月光流淌在那人脸上,映出少年面容,便是离开承天城西出往台州北港赶路的吴峰。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借着月光吴峰看清了那一陇陇田地栽满了稻谷,从一旁的山林中飞出数道身影,光影交错,剑锋相交,一眼就能看出大约是后来追出的七人在追击逃窜的那人。这八人身形消长,追击的黑衣人全都遮住面容,根本看不清脸,不过被围困在黑衣人中央的男子相貌清奇,单手持剑,目光如炬,虽面露苦涩身形略显疲惫却是杀气腾腾,不似落于下风。

吴峰躲在暗处,耳边响起刀剑交击的声响,凝神一看,林中又是杀出数名军卒,这次更是夸张,竟是十数人在围杀一个提枪青衣男子,双方互相缠斗起来,稻田男子心急如焚,不停地看向持枪男子,却是鞭长莫及,只怕只有将眼前的黑衣人全数杀尽,方可脱身驰援。

但那是何等的困难。

只见他连进数步,似是主动跳入困杀的包围之中,持剑横在胸前,迸发出令人胆寒的气势,伴着寒风,似乎从冰寒剑体上溢出剑气。黑衣人相互对视,不作任何迟疑,七人提刀向前,闷哼着各自攻击横剑男子,那人举剑冲刺,收臂起式,侧身躲过近身两人数刀,挥动手臂,蓄势之后竟然比黑衣人更快,后发制人,见血封喉生生切开其中一人身子,抽剑回架,连挥数剑,直冲要害处,全力一战凌厉攻势之下也只是以身中四刀的代价击杀一人逼退两人,中刀后抽剑回身,手忙脚乱连退数步,其实击退二人勉强招架四人后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可算是毫无招架之力了,不过还是要剑立身前,保持住气势。

剩余六名黑衣人似乎被唬住了,稍微退后围住之后便不再有进一步的举动。

箭矢破空而来,是从吴峰身后袭来,吴峰飞腾出山林,落地再度凌空,连逃数丈,落地定身抽刀双目不停在林中搜索,试图找出背后放冷箭之人,期间再次不停地看向那几名黑衣人,两边都提防着。

吴峰突然窜出,身形立在稻田间,从远处望去,更像是与之前被围杀的持剑男子在困杀那些黑衣人,如此异变,黑衣人眼中透出丝丝不安,既不敢冲杀持剑男子,也不敢轻易招惹吴峰。一下僵持不下,夜风穿过稻田,晃动稻草沙沙作响。

长箭再次袭来,吴峰挥刀击飞箭矢,抽刀的动作被黑衣人误以为出手,其中三人大喝,三刀挥出,分三路向吴峰攻击过来,有了之前的惨败,黑衣人出手略显拘谨。吴峰本想看个热闹,不参与进来,不曾想被人两箭硬生生拉入旋涡。眼看黑衣人持刀向他攻击,不等几人逼近,向前连进数步,双手持刀击退一人,避过两人杀招,抽手回刀径直砍下一人头颅,连退数步躲过余下二人第二招,那二人见此一惊,也连退数步。但吴峰三招连出并没有给二人喘息之机,三招之后,那二人手忙脚乱,只来得及提刀架住。吴峰却是深谙兵贵神速之理,抽刀上前,拔剑直击要害,一剑刺死一人,又一剑劈断最后一人长刀,连着劈开其胸膛,数招内连杀三人。

其余三人见此,觉得形势失利,翻身退离吴峰身前数丈,惊愕的看着吴峰,又想击杀持剑男子,又恐惧吴峰凌厉的刀剑。

正在此时,提枪男子退到稻田男子身旁,恶狠狠地盯着黑衣人和吴峰,接着那两人,枪剑合体,相互配合直冲那三个黑衣人,青衣男子低沉轻喝一声,枪出游龙纵身挑、刺,两人配合下顷刻间直戳两人头颅,持剑男子又一剑刺中一人肩头,那人见大势已去,连忙逃出稻田,隐入山林。

吴峰回头偷看才发现,青衣男子独自击杀了十几名军卒,余下之人不知是退走了还是躲在暗处。

吴峰收剑入背,不过还是警惕着林中的弓手,果然片刻之后,林中传来哀嚎声,接着一名白衣剑客似飞般御空而出,刹那间就到了青衣男子跟前,落地一瞬,林中箭矢再度袭来,与之前不同的是此箭破空而出,啸声“嗖嗖嗖”作响,转眼就到白衣剑客身后,剑客回身一剑劈开箭矢,竟是三箭齐发。白衣人出招之后,退却几步,不再背身山林,而是将吴峰三人置于弓手身前。吴峰见状也连忙抽身退开数丈,远离白衣剑客和青衣男子,也是警惕着林中的弓手。

明显那三箭齐发功力比之前两箭高出一大截,吴峰见过之后并没有信心一刀躲掉三箭,原来他等的是白衣剑客!之前两箭只是试探吴峰而已,毕竟挎刀背剑的装扮实属怪异,分不清是使刀还是用剑的,所以才两箭试探吴峰。

青衣组两人见吴峰退离,也学着退开数丈,此时白衣剑客更像是被三方包围住了。

吴峰见僵持不下,便先开口:“各位好汉,吴某是过路鬼,诸位在此结梁子与吴某无关,还请划个道。”

许久无人应答,四方各有忧虑,想必是没人相信吴峰的话,毕竟几回合击杀三名杀手的人怎能叫人不提防。

“我与诸位并不相识,方才狠下杀手,实属迫不得已,还请诸位放吴某离去。”

依旧没有人言语,只是互相观察着,吴峰缓缓往后退,青衣男子两人却是枪头一挑朝着白衣剑客杀过去,没曾想却是虚晃一招,连跳数丈,直冲吴峰而来,看来是将吴峰当做冤大头了。

吴峰还没来得及开口,白衣剑客提飞剑刺来,显然是信了青衣男子的做法,也可能是将计就计,借机除掉吴峰三人。那一剑刺来,能听见破风作响,吴峰退走不及,连忙提刀格挡,却显的无力,转眼间剑客已经连出数剑。虽然吴峰一一化解,但招式却开始凌乱起来,青衣男子此时跳过吴峰肩头,甩出一招完美的饿虎开山。接、进、拦、劈、缠、绞,连连出枪,将手中枪舞动成枪花,突然出击,在吴峰正面阻挡的配合之下,竟然让白衣剑客难以招架,一时乱了阵脚。青衣男子势弱之时,吴峰趁机提刀劈砍,直冲剑客面门。剑客举剑格挡,身形却稍稍后退,不料吴峰一击不中,青衣男子直刺剑客,虽然吴峰两人配合无间,又数次变招,却被剑客寻破时机,一剑挥向青衣人喉咙,青衣躲避已是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嗖嗖嗖”又是三箭齐发,如若剑客执意击杀青衣人,就算不被三箭穿身而亡,也难免重伤也被围杀于此。

白衣剑客在此劈开其中一箭,连连后退,与吴峰两人隔了数丈,攻势断开,方才积蓄的剑意尽数消散。

吴峰惊叹于剑客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这才几招下来自己险些无法招架了,若不是青衣人与未曾露面的弓手相互配,恐怕再过几回合就会被剑客斩杀了。

尽管如此,吴峰还是不能显出胆怯之意,否则让剑客嗅出来,只怕会毫不犹豫的以中箭的代价击杀稻田中的三人,然后追杀林中的弓手。

按常理而言,弓手是不善近战的,更别提白衣剑客这样的高手了。

“嗖嗖嗖”三箭连发,再次逼得剑客连连后退,离吴峰两人越来越远,接着剑客舍弃吴峰几人朝着林中飞驰,吴峰与青衣人互视一眼,联手在剑客前进之路上架起刀枪,试图封住剑客去往弓手的去路。

剑客见此,弓手在暗,剑意消散,眼前两人毫无退缩之意,且二人联手之下竟一时难以击杀,作为一个一流剑客,竟然与两个刀手、枪手和一个弓手的组合僵持不下。思虑一番之后,扯着浑厚低沉的声音:“吴老弟,王某与阁下无冤无仇,你若此时退去,王某自然任尔离去。”

“只怕你肯放我离去,林中之弓也必然不肯任我离开……”

吴峰话未说尽,林中传来弓手话语:“吴兄,王纯军这厮可是有黑剑诨号,小心事后落单遭此人击杀。倒不如你我四人将此贼困杀于此。”

弓手说完话,只见白衣剑客面露难色,侧身避剑却还是慢了一步,长剑刺穿剑客肩头,痛感传来,被人阴了一剑,不由得怒目圆睁,回身挥剑,剑锋杀意十足,直将背后之人击飞。青衣枪手,吴峰,弓手见此时机同时出手,白衣剑客再度回身格开攻击,虽然剑招如电光一般,却还是失了先机右肩再中一箭,直穿后背。接着连连退开,折断肩上箭矢,快步往稻田深处退去,身子似是腾空,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野。

见白衣剑客退走,青衣枪手急忙上前查看。地上之人原先中了黑衣人四刀,方才又中白衣剑客近乎全力一击,再不救治只怕活不过几个时辰了。

确认白衣剑客走远之后,一身黑衣的弓手背起长弓从林中走出,谦恭地对吴峰道:“吴兄方才刀剑并用,简直是精妙绝伦。”又低头对着地上的青衣人说:“周兄一手游龙枪舞动如花怕不是已入大成。秦某今夜真是大开眼界了。周兄,吴兄如若信得过在下,前去半个时辰便是……”

吴峰其实是一直警惕着这三人,并不打算跟着这几个陌生人走,秦新阳继续说道:“秦某在三瑞镇还有些关系,可连夜快马直奔万里城。不知吴兄意下如何?”

“多谢秦兄好意,吴某是往平夕镇,与商队共往泸州城,就不与周兄秦兄同路了。吴某就此别过。”吴峰收起刀剑向两人作揖告辞便顾自往平夕城离去,还不忘摸走那几名黑衣人身上的钱财,其中一人还有一块焚龙教流球分舵内门的令牌。

秦新阳没有骗周世,历经半个时辰路途,果然到了三瑞镇,秦新阳将周世二人安置在镇上的一所私宅了,又连夜请了大夫替李晚巳包扎伤口,不过李晚巳最重的是王纯军最后那一剑,恐怕是伤及心脉了。

片刻后秦新阳与周世将李晚巳抬上马车,连夜赶往万里城,之所以要先来这三瑞镇,一是为了马车,二是为了要用一颗神宫丸吊住李晚巳一口气,流球神医孙允在万里城,如若此人无法医治,就算天下间有其他圣手恐怕李晚巳也是撑不了多久了。

官道非常平整,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秦新阳赶马车没有说话,周世带着李晚巳连逃数日,早已是疲惫不堪。

夜风瑟瑟,马蹄哒哒哒哒,车架咿呀作响。

“宁王,真的反了吗?”

秦新阳突然的问话吓了周世一跳,不知道是半睡间被声音吓到的还是被内容吓到了。

天光大亮,半束清晨的红光映在吴峰的半张脸上,经过一夜缠斗、赶路,他已经是疲惫至极。很快,通红的太阳露出整个身子,又悄悄隐匿在一片云之后,官道上,晨间的阳光非常温暖,饮下凉水之后,吴峰睡意全无。

一路赏着景色,不觉间前方村庄的公鸡破晓声依旧没有停止。

借着晓光,吴峰沿路讨要了两袋清水,不一会艳阳高照,风和日丽伴着乡间嘈杂的声响,倒也是十分惬意。

泸州城是台州主城,一眼望去十分雄伟,“天下大城怕不是都一个样了。”

吴峰深深吸了一口气,按计划在平夕镇搭上商队经过两日苦旅之后,吴峰终于来到了泸州城。一路之上,好奇的细细观察南方山林与锦州十分不同的景色,恍惚间似乎置身在陌生国度,若不是商队同行的人说着几近的话语。

入城的人很多,比起承天城,此城禁卫森严。吴峰身上有校尉渔符,可以用作通关路引,一般不会有人伪造,这可是杀头灭门的罪过,除了那些不要命的。不过他并没有打算使用鱼符,毕竟不是锦州,给一些银子以商队护卫的身份作掩护可以免去一些麻烦。

东门入城再出西门,北行片刻就是渡口,吴峰赶到渡口询问后得知,下一次北渡口的渡船三个月后才会开渡。

建州是江南路南端州府,商贸繁华,土地肥沃,东出即是流球,北上即可见杭州,虽山地崎岖,陆路水运数不清,富饶程度虽然稍逊苏杭,不过也差不了多少。

福州城位于建州东南部,乃是建州府城,出东门五十里就是海航,往来贸易络绎不绝,乃是货真价实的建州第一城,自有闽江绕城而过,加上主城东西南北数条官道,交通发达。经商、旅人自是数不胜数,自然也就不差等待数月从泸州港来到福州的吴峰了。

福州城繁华程度更甚锦州,至少行车、商户均比锦州繁多,几乎遍布全城。城中除去商人旅人闲人,更多的就是风信子、商贩,只怕有数万之多。

吴峰并不打算在此城逗留,从福州过南平、庐陵、武昌、永安,而后直奔江陵,这一路都是官道,吴峰进福州的目的之一就是买匹骏马,这一行路途遥远,顺利到达江陵之后还要去西川,必然是要有一匹马的,哪怕不为赶路,翻山越岭遇见歹人也好逃跑。

经过之前稻田一役,吴峰是不愿再走夜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野林里窜出武林高手,乱刀之下枉死岂不成了冤死鬼。

不曾想,福州如此大城竟然不缺梁上之贼。

夜半子时,吴峰睡得浅,听得房上传来急促跑动声,往前在锦州常常听老卒讲江湖事,虽没有亲自经历,也知晓不少,梁上做贼向来谨慎,不会这般张扬,而且所过者听起来起码有四五人。

吴峰抄起长刀,立在床前,直勾勾的盯着破窗而进的两个身影,房上依旧还有人行走,亦有人停留,人数还不少。

此时窗外又翻进一个身影,只听见窗边之人抬手,微弩连发数箭,逼得那人又翻窗退出,沉声喝道:“逆贼卢毅,速速降来,尚可饶汝等性命。”

“哼!朝廷鹰犬,我岂是贪生之流,不要命的且舍身向前,看究竟谁死谁生。”黑暗中一个黑影怒声骂道,距离如此近吴峰也没有辨别出是哪一人发声。

吴峰听闻应声问道:“你二人是何人,窗外之人呼你们逆贼,那房上岂不是官府之人。你二人擅闯我屋,可曾知我是何人,”吴峰强压惶恐想以怒声呵斥壮胆,毕竟此二人离他太近,他并不能保证可以躲得过二人的暴起杀伐之击。

怎料窗前一身影杀将过来,洁白剑身寒光一闪,一双无情的眼睛直愣愣盯着吴峰,不断逼近,吴峰只能抽刀格挡,接着纵身而出,翻过桌面稳稳落在门口,“竞真的是贼人!”吴峰暗自嘀咕,连连大声喝道:“好好好!我本不愿插手汝与衙门之事,你既欲杀我灭口,这便让你知晓吴某可不任人宰割。”

为免节外生枝,吴峰打算速战速决,也想试试剑诀的威力是否如书中批注那般“习得一卷九式便纵横武林”,在流球等渡船的三个月,吴峰试着练习第一卷的的前几招,可惜略微愚笨,苦修三月只粗略悟得第一式“青龙出水”。所以反击第一招一出手就是这手可以略略称作绝技的“青龙出水”,因长剑尚在床边且他习惯用刀,故以刀代剑一刀刺向桌前的黑影。

这一刀似蛟龙出海直直击向黑影胸口,其欲提剑格挡觉得来不及连连后退,猛然下蹲向左侧翻滚,狼狈的躲过吴峰这一刀,长刀未击中人,剑气却把床帘绞烂。黑影半蹲在窗边定神后发觉吴峰竟还是个武艺高强之辈,只一招让他吃了大亏,四顾之下便想夺门而逃。

吴峰又岂会等待,一招不成便挥刀袭去,窗边之人见势不对也加入,持弩向吴峰射来。屋内狭小,吴峰只能满地打滚躲闪,攻守转换之下吴峰竟落于下风。

忽然听得窗边翻进数人,在与吴峰夹击之下很快就被那几名黑影擒下,吴峰认得那些人的衣服,此时已经确定是六扇门的人,心稍有松懈但还是握紧长刀,急忙说出自己身份:“我乃锦州代州营七品致果校尉,并非贼人。”

哪知那几个人却未听吴峰之言,刀剑直抵吴峰面门,一惊之下,后仰翻身过床,卷起包袱与那柄长剑,连鞋子也来不及穿纵身就撞碎客栈木门逃走。还好从军习惯着甲而眠。

穿过客栈大堂来到后院随意松开一匹马,马鞍也没有装上跃过马背本打算飞驰而去,此时异变突生,吴峰仰头一看屋顶上竟然站着十几人,暗骂一声可恶之时,已有数人飞跃房檐将吴峰围困在马厩旁。

吴峰面露难色,再次大声说出:“我乃锦州代州营七品致果校尉,并非贼人,有兵部鱼符为证。”一手持刀,另一手从胸口拿出军部鱼符递与离得较近之人。

那人接过鱼符查看过后,冷声说道:“原来是吴将军,锦州距此万里遥远,只怕……”

吴峰全神贯注盯着那人,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心中不安,不等他说完便抢过鱼符,还未收起,那人身后就提刀到吴峰眼前,情急之下吴峰缩回脖子,测滚着翻到马厩门口,没起身后背汗毛直立只听的数刀劈来,连忙举刀格挡,不知那木门年久失修还是几名刀客力道太大,竟然硬生生将那木门击烂,吴峰更觉户口传来痛感,握刀的手略略发抖。

也顾不上什么好看动作,回身反击直奔那匹已经结了绳的马,翻身趴在马背上,双腿一夹,刀身击打马屁股很快就出了客栈。转眼就看见房顶上的人打了起来,似乎并不只有一拨人。吴峰身后也追来了人,大道上当然跑不过,有游墙的高手,熟练的在房上一路跟着吴峰,不过很快还是被吴峰甩开了。

心中一喜,却又想起城内是有巡夜的,之前是惧怕不敢靠近,如今吴峰已经远离他们,得尽快下马找地方躲避。只是从腹中传来痛感,一摸才发现竟然挂了彩。

吴峰脑袋嗡的一声似乎与什么失去联系,双眼模糊,竟开始看不清东西,逼停马匹,下马拍了拍马屁股任它跑走。定了定神急忙取出衣物裹住腹部伤口,以免留下血迹引来探子。

此时吴峰已经决定再穿越几条街就随意找间屋子躲避,移动身子已经有些吃力了。强撑着身子胡乱行走,终于在清醒的最后时刻,翻身躲进一间院子,粗略观看一周朝着通常是柴房的小屋子走去,没成想走了几步便倒地不起。

“啊!快送我去医院!”文进大半夜从床上疼醒,狂按手机启动键却没有反应,心中怒骂‘傻逼手机’,强开了灯,双手捂住肚子翻滚下床向客厅爬去,艰难的拧开门把手,扭曲着爬向同居室友的房间。

“哐哐哐”一顿砸门声也没能将里面的人喊醒,却把另一个室友吵醒了,她打开房门一看,黑暗里文进扭曲着身子,哀嚎着拍打房门,见没人搭理,旁边的门开了,顿时觉得找到救命稻草了,于是迫不及待的转换方向向开门的人爬去。因为实在是太疼了,口中的求救之音俨然成了嘟囔声,配合着地上扭曲爬行的身躯,活生生是恐怖片的样子,吓得同居室友惊恐大叫。

文进已经听不进什么了,只想找个人赶紧打个“120”救救他,所以爬行的速度根本没有停下来。然后只听见“啪”的一声,接着是某样东西砸落到地上的声音。

不足两米的距离终于爬完了,借着屋内的光,室友也终于看清了那是文进,镇静下来才听清文进口中的“救命啊~”“送我去医院啊~”的话。 这才回屋拿起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这个文进,折腾咱俩一宿,自己倒是睡得舒坦。”病床边怒气的女生怨气说着,另一边的男子回声解释:“你就理解理解他吧,阑尾炎疼起来可是真的要命的。”

吴峰眯着眼似乎能感觉到有人在周围,努力定神观察,那些人的模样很奇怪,屋顶上的灯非常刺眼,穿着深蓝色袍子的人还蒙着脸。

腹部疼痛感传来,吴峰缓缓睁开眼,观察周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房间很干净整洁,但是看起来并不富裕。

强撑着坐起身子,伤口已经被人清洗上药并且包扎好了,看手法治疗的人很专业,不过还是很疼。刀剑,包袱都还在,似乎那人没有动过。

艰难挪动步子开门一看,才隐约记起昨夜跳进此院之后便不省人事了,看来是这户人家清晨醒来发现自己,好心救下了。环顾一周没发现主人,想必是出门讨生计了。

挪动到厨房吃了几口白粥之后,又回到房间休息,一直到傍晚,从纸窗中透过琥珀色的霞光,听见院门打开。休息了近一日的吴峰稍微好了一些,警惕的握住床头的长刀,起身打开房门,看见一老一少正打开院门。

也许是吴峰打开房门的动作过于粗暴,响声吓到了那两人,而且粗狂带刀的模样,吴峰一看是两个没有丝毫威胁的人,又联想到时眼前之人收留治疗自己。于是抬手作揖:“在下吴峰,锦州人士,昨日夜遇歹人,承蒙阁下救治,在此谢过。在下无以为报,身上倒有些许银两傍身,恳求老先生收留几日,待伤痊愈后即可离开。”

老者闻言并没有答话,而是示意女童将行李放入房中,阔步走来,面上没有表情,双眼却上下扫视吴峰,近身时才说道:“你这伤养四五日便好,你就暂且住下,医者,治病救人天职而已。当然老夫也不会多收你银钱。”说罢拱手作揖转身而去。

夜又深沉,悄悄落在宅院之中,冷风徐徐,吴峰无所事事地静静坐在院子中央,在此地已经待了有五日,伤也好得差不多,昨天白日去衙门查探消息,并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除非是衙门压消息,不然就是前几日的密探根本不是福州城内的。

至于另一伙的就不得而知了,两方不对付,敢动手,又不似兵部的人,大周内也没几个机构了。

那个名唤“卢毅”的人,吴峰多方探查之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那夜屋内粗浅一战可知其武力不俗,吴峰自负可以打得过。

养伤这几日,也没见官府的人探查,看来并不在意逃掉的吴峰,主要还是在那名“卢毅”身上。往日里吴峰是不惧怕,只是现在是孤身一人,且并不在锦州,之后旅途还是要注意一些,那夜他已经报出名号,鱼符也查验了还是要被灭口,想来对方也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锦州的官自然没法在福州撒野。

出了福州城北门,官道却是弯弯曲曲,建州内虽多山,山脚河谷之地亦有稻田,田中农人弯腰割下稻谷一把一把堆积在田野中。吴峰抬头,浓厚的乌云遮住太阳,秋风瑟瑟,甚是凉爽。田野内的人也抬头看天,一脸忧愁的样子。

吴峰骑着骏马,悠哉的行进在官道上,思虑着,自出海以来,福州城内无缘无故受了伤,回首往日似是大梦一场,归处既是锦州,却应下徐道长托付之事,又不得不去江陵。

虽自小在锦州,却也常听江南风景好的言语,如今看来,山山水水,草木花石也并无不同。

正思索着,官道分出一条岔路,沿着小道不远处就有村庄,翻山越岭比走起官道可以短下近半数路程,可惜山路凶险崎岖怕也不是那么好走的。且听那齐姓老者所言,建州之地多匪患,走官道宿驿馆还稍微安全些。

吴峰摸了摸腰间的钱袋,从锦州带出去的一百两如今已经不到五十两了,此去江陵、西蜀,若是一路住驿馆,要再回到锦州,路途遥远怕是不够的。

这么一盘算下来,吴峰决定还是走山路抄近道,就算是夜宿农家也比驿站便宜十几倍,况且山里人朴实,一般不会收银子,吴峰也只在离开的时候给了等价的粮食钱。

毕竟在这个时代,对农户来说,粮食和钱是最重要的。

这天黄昏,吴峰根据村里人指的路,五里外就有村庄,可惜天公不作美,一瞬间就是大雨滂沱,雨声渐骤,山路泥泞,吴峰下马牵着走,南方的雨砸在斗笠还震得头疼。

黄天不负苦心人,五里之遥转眼间便到了。

“好大的雨啊!”吴峰牵着马哀声叹道。一人一马行进在野道上,经过多日的翻山,在走半个时辰就到官道,沿官道西行百里外就是南平城了,按脚程,日暮时分就能抵达,此时空中是电闪雷鸣,如此天气竟然还能路遇歹人。

“哒哒哒……”马蹄声从前方传来,吴峰抬头一看竟是二十几人的队伍,驾着三辆马车,其余人骑着马,腰间挎着长刀,没有穿官服,至少不是衙门的人。

本着不惹事的心,吴峰拽着马往路边让去,怎料山路狭窄比不得官道,明明已经可以驾马车过去,为首那人偏偏看上吴峰的马,这可是吴峰花了十七两买的良驹,但看对方人多吴峰便想花点银子买个方便。不曾想那人见到银子,直接起了杀心,一刀劈向吴峰斗笠。

吴峰后退,大怒,心想:不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吗,怎么净遇到糟心的事情。想归想,手上动作却没停下,放开牵马的绳子,抽刀而后双手握刀,抬肘拦住马上发难之人劈来的刀,侧身躲过,翻过刀身使出全力一刀斩下马头。

血溅五步,沾了吴峰一身。死马躯干受惊之下窜出去,马上之人摔落马下,吴峰换单手持刀横砍一刀再劈下一颗头颅。

“啊!”吴峰大喝一声,似乎是失了心智,握着刀就冲杀上去,仿佛入了魔一般。

除了胆怯逃走的几个人外,一会儿的功夫,吴峰已经斩杀了十几人。见山匪逃走之后,吴峰无力的跪在雨里,大吼大叫着,伴着雷声和雨滴击打树叶的声音,根本听不清在喊什么。

听起来像是在念诗文,只不过没人听清。

接着吴峰起身刀身插入土中,拔出背后长剑,在雨中舞动。

发完了疯,收刀剑入鞘,转身去找那匹受惊的马,它竟然还待在原地没走,吴峰牵着马又往前走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又回身往马车走去。

掀开马车的帘子,只有其中一辆里面捆着几名女子,看见吴峰的狼狈模样也被吓到了,全都挤在角落里。吴峰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跳入马车,拔刀解开她们手脚上的绳结,冷冷地开口说道:“我不是歹人,也不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车外的劫匪我已经杀了了,想必你们在车里也听见了。起初我是没打算管的,是他们见财起意想杀我,我不得已之下才拼死一搏。我也不问你们要往何处,吴某要往南平去,若你们相信在下,可与我一同前去,到了城里再报官也不迟。否则还是各自上路吧。”

说完之后,吴峰也没有听她们的回话,而是转身跳下马车,牵着自己的马自顾往南平走去。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马车咿呀咿呀的声音,伴着妇人之声:“恩人留步!”

吴峰停下脚步,回身看着驾车的妇人,约莫是三十五六岁模样,打扮得极好,方才只顾解绳没仔细打量。

“恩人留步。”马车停在吴峰身后,“恩人留步,我等是吉州人士,本是往那福州投亲,路过此处遭遇劫匪,幸得恩公行侠仗义所救,蒙恩人不弃,我们愿随恩公前往南平,择机再往那福州去。”

吴峰点了点头,没说话,而是继续牵着马往前走。

很快就到了官道,路面终于不那么泥泞了,吴峰翻身上马,赶上不久前超过自己的马车,雨也渐渐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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