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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石岛外,万里无云,碧海涛涛。

一道略显黯淡的金色遁光自岛上密林深处悄然升起,没有丝毫停留,便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遁光之中,正是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起伏不定的徐尘。

强行灭杀璇玑散人与黑玄岛主,又硬撼金啸云的绝杀一剑,最后更是连续催动数件威力巨大的古宝完成反杀,虽战果辉煌,但其代价也极其沉重。

他此刻只觉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般剧痛,经脉之中灵力流转滞涩无比,多处经脉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每一次运转法力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元婴虽未受损,但也光华略显黯淡。一身法力,十不存五,遁术远不及全盛时期的一半。

更麻烦的是,金啸云逃遁前那怨毒而不甘的眼神,如同冰冷的毒刺,深深扎在徐尘心头。他毫不怀疑,金剑门此刻恐怕已经收到了传讯,一张针对他的天罗地网,或许正在墨涡洋西北部迅速铺开。

“尽快离开金剑门的势力范围!”徐尘强忍着伤势带来的眩晕感,神识尽可能地向四周蔓延,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追踪者。

不断微调方向,时而借助海上的雾气,时而潜入水下短暂遁行,尽其所能地抹去自身痕迹。

目标:东南方向。

选择这个方向,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金剑门的主要势力盘踞在墨涡洋西北部,向东南而行,便是逐渐远离其核心区域。更重要的是,东南方向是巡天司力量较强的区域,秩序相对更好。

他摊开一份得自妙音阁的精密海图,神识扫过,很快选定了一条更为偏远、危险的路线——绕行“墨齿礁”海域。

墨齿礁,是一片以暗礁林立、海况复杂、且常有凶猛海兽出没而闻名的险地,寻常商船和修士轻易不敢踏足。正因如此,此地巡天司的巡逻力量也相对薄弱,金剑门的触角延伸至此的可能性也最低。

徐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遁光方向微调,毅然向着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海域飞去。

遁入墨齿礁海域不久,环境陡然变得恶劣起来。

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厚厚的铅云,低沉得仿佛要压到海面。海风变得狂野而湿冷,卷起数丈高的灰黑色浪涛,狠狠拍打着海面上那些如同狰狞巨兽利齿般林立的黑色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腥与某种海兽巢穴特有的腐臭气息。

徐尘的遁光在狂风巨浪中摇曳不定,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来稳定遁光,这无疑加剧了法力的消耗与伤势的恶化。丹药如同糖豆般不断吞服下去,勉强维持着状态不再急剧下滑。

然而,环境的恶劣尚在其次,真正的危险接踵而至。

飞行途中,神识数次敏锐地捕捉到有强大的神识扫过这片海域!这些神识冰冷而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探查意味,其强度至少也是元婴级别。

徐尘心中一凛,立刻全力收敛气息,将遁光高度降至最低,几乎贴着汹涌的海面飞行,同时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绕向一片更加密集、地形更复杂的礁群,借助嶙峋的怪石与滔天的浪花来隐藏自身。

每一次改变方向,都意味着更长的路程、更多的法力消耗与时间耽搁,但他别无选择。

真正的危机,在他深入黑齿礁核心区域时降临。

当他飞临一片被浓郁海雾笼罩的巨大礁盘上空时,下方漆黑的海水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

“嗷吼——!”

一声尖锐刺耳、直透神魂的嘶鸣声从水下猛然炸响!

下一刻,数以千计的黑影破开水面,冲天而起!那是一只只体型大如磨盘、通体漆黑、面目狰狞丑陋、獠牙外翻、背后生有肉翼的怪异状海兽。

像是蝙蝠,徐尘第一次见,不认识。

这些妖蝠双目赤红,散发着狂暴的气息,显然将低空飞行的徐尘当成了送上门的血食!它们速度快得惊人,双翼振动间发出扰人心神的次声波,如同一片死亡乌云,瞬间将徐尘笼罩!

徐尘眉头微皱,心中掠过一丝不耐。若是平日,这等低阶妖物连近他身的资格都没有,此刻却如蚊蝇般扰人。他重伤未愈,法力运转滞涩,实在不愿在这些毫无价值、仅凭数量逞凶的妖物身上多耗半分力气。

眼见蝠群涌来,他并指随意点出,数道凝练剑气破空而去,精准地将冲在最前的十余只妖蝠凌空击碎,身形却毫不停留,依旧向前疾掠。

妖蝠的利爪和嘶鸣撞在他周身那层看似淡薄、实则坚韧无比的护体灵光之上,只激起阵阵涟漪,便纷纷被弹开,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唯有那密集的嘶鸣声阵阵传来,搅得他心神微烦。

“聒噪!”

徐尘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却并未停下身形。他猛地张口,吐出一道淡火。火浪席卷而出,并非为了杀敌,只为在前方清出一条短暂通路。趁此空隙,他速度骤增,如流星般径直冲出蝠群重围,将那片令人烦躁的嘶鸣彻底甩在身后。

接下来的路途,他更加小心。除了躲避可能存在的追踪神识,还要时刻提防恶劣天气和潜伏在深海的强大海兽气息。有两次,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下方深海中有着堪比元婴期的大妖。

一路提心吊胆,迂回绕行,伤势反复,丹药快速消耗……当徐尘远远望见天权岛那如同巨龟伏波般的轮廓时,他几乎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天权岛,墨涡洋东南部有数的大岛,其规模与气象,远非玉衡岛可比。

岛屿纵横数恐怕有千里,中央群山耸峙,灵峰迭起,云雾缭绕间可见亭台楼阁、飞檐画栋隐现,灵气之浓郁。沿海地带港口众多,舟船往来如梭,各色遁光起落不息,繁华喧嚣,人气鼎盛。

更引人注目的是,岛屿上空,时有身着银黑二色制服、造型凌厉的巡天司制式飞舟编队巡逻而过,秩序井然。主要港口和入岛要道处,皆有气息精悍、甲胄鲜明的巡天司修士值守,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往来人群,管控极为严格。

徐尘收敛心神,强行将伤势与疲惫压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如同一个寻常的、只是略经风霜的散修。他混在入岛的人流中,降落在最大的“迎仙港”入口处。

入口处设有关卡,十余名巡天司修士肃立两旁,为首一名金丹后期的修士面无表情地审视着每一个入岛者。

轮到徐尘时,那金丹修士抬手拦住他,例行公事地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姓名、来历、入岛目的、预计停留时日。”目光在徐尘略显苍白的脸色和朴素的青袍上扫过。

徐尘神色平静,微微拱手,声音略带一丝沙哑:“散修,徐尘。自北面游历而来,欲拜访一位故友,并采购些丹药符箓。停留时日……视情况而定,或许数月。”

他并未报出真名,来历也含糊带过。散修来历不明者众,这番说辞倒也常见。

那金丹修士盯着他看了两息,似乎并未发现太大异常,只是公事公办地道:“入岛需缴纳灵石,每月十块。暂住超过一月,需至巡天司报备,申请长期令牌。这是你的临时令牌,凭此可在岛内活动,离岛时交回。切记遵守岛规,不得滋事斗法,违者严惩不贷!”说着,递过一枚冰冷的铁制令牌,上面刻着“天权临”字样和一个编号。

徐尘心中微松,缴纳了灵石,接过令牌:“多谢道友,在下明白。”

手持令牌,他快步融入港口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身后那森严的关卡,此刻反而给了他一丝奇异的安全感——至少,金剑门的人绝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此大规模搜捕他。

按照之前的经验,徐尘没有在繁华的港口区多做停留,径直向着岛屿中央的巡天司天权分舵所在地行去。

天权分舵位于主峰之下,是一座占地极广、气势恢宏的黑石建筑群。高耸的旗杆上,巡天司的玄鸟旗帜迎风猎猎作响。门口守卫森严,皆是金丹修士,进出之人神色大多严肃匆忙,气氛凝重。

徐尘整理了一下衣袍,走上前去,对一名守卫拱手道:“劳烦道友通传,在下徐尘,欲寻吕州巡天司巡察使崔迎雪崔道友,不知她可在此地?”

那守卫打量了他一下,见他修为虽看不透,但衣着普通,面色不佳,不像大有来历之人,便公事公办地回道:“巡察使?数日前皆已奉上谕,离岛公干去了。”

徐尘心中猛地一沉,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不甘心地追问:“道友可知崔巡察使去了何处?何时能归来?”

守卫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耐:“上官行踪,岂是我等可知。归期未定。你若有事,可去事务厅登记等候,但何时能见到,就难说了。”

徐尘站在原地,海岛上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到一丝冰冷的寒意。伤势在长途跋涉和此刻的心绪波动下,隐隐有加剧的趋势。

他站在巡天司那威严的黑石大门外,望着眼前川流不息却陌生无比的人群,竟感到一丝短暂的茫然。

但这丝茫然只存在了极短的时间。徐尘迅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立刻疗伤恢复实力!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他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徐尘略作思忖,并未选择那些门庭若市、过于招摇的仙栈,而是信步走向城南。他最终驻足于一间名为“清阙阁”的客栈前。此处环境清幽,门庭虽不张扬,却自有一股灵蕴暗藏,显然是专为注重隐私、不喜喧扰的修士所设。

他步入其中,灵力微动,元婴中期的修为自然流露,掌柜即刻亲自相迎,态度恭敬而不失分寸。徐尘支付灵石,租下了一处设有上佳聚灵与隔绝阵法的独立静院,随后在侍者引领下安然入住。

进入静室,他立刻反手关上房门,将自带的几套阵盘、阵旗迅速布置在房间四周,层层激发,形成一道又一道强大的防护与隔绝禁制,将小小的静室包裹得密不透风,彻底隔绝了内外气息与窥探。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疲惫与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立刻取出数枚苏妙音赠送的上好疗伤丹药与恢复元气的灵丹,看也不看便吞服下去。丹药化开,温和却磅礴的药力迅速流向肺腑,开始滋养受损的经脉与脏腑。

他运转《灵虚经》,引导药力,全力修复着体内的伤势。过程缓慢而痛苦,元婴期的伤势绝非轻易能够痊愈,但他必须争分夺秒。

在疗伤的间隙,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接下来的道路:

耐心等待崔迎雪归来。 这是最直接的办法,但风险极大。金剑门的追杀令不会停止,时间拖得越久,自己被发现的可能越大。天权岛虽秩序尚可,但绝非绝对安全。

伤势稍复后,立刻离开,继续南下。 深入更遥远的未知海域,彻底摆脱金剑门的势力范围。但前路莫测,危机四伏,以自己未愈之身远行,无异于九死一生。

尝试接触巡天司其他高层。 亮出部分价值,寻求庇护或交易。但风险极高,人心难测,很可能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彻底隐匿,长期闭关。 伤势稍复后,不急于离开。利用天权岛的繁华与秩序,设法更换装束容貌,通过某些隐秘渠道购买全新的、经得起查验的身份凭证,然后租赁一处灵气尚可的长期洞府,闭关潜修。彻底消化此次古修洞府所得,将修为提升至元婴后期再图后续。此方案最稳妥,但耗时漫长,且需要一大笔灵石打点,并确保隐匿手段足够高明。

权衡再三,徐尘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当务之急,是先恢复部分实力,至少拥有自保和应变之力。之后……优先考虑闭关,若情况有变,再行抉择。”

无论如何,第一步,都是疗伤。

他再次闭上双眼,沉入深沉的入定之中,全力对抗着体内的伤势,静室之内,只剩下他悠长而略显艰难的呼吸声,以及周身缓缓流转的、氤氲的灵光。

……

时间在此地失去了意义刻度,唯有徐尘体内那缓慢而坚韧的生机流转,标志着光阴的流逝。不知过去了多少日夜,当最后一缕“复生丹”的磅礴药力被彻底炼化吸收,融入肺腑、经脉、元婴之后,徐尘紧闭的双眸,终于缓缓睁开。

一抹淡淡的精光自眼底深处一闪而逝,随即迅速内敛,恢复成无波的深邃。他长长吁出一口带着浓郁药香的浊气,这气息在静室内盘旋片刻,才被周遭的阵法悄然化去。

他的脸色依旧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但比起初入此地时的灰败死气,已然好了太多。内腑那撕裂般的剧痛减轻了大半,转为一种沉疴初愈的隐痛与虚弱。断裂扭曲的经脉大多已被强行续接抚平,虽远未达到往日的坚韧宽阔,却已能容许法力较为顺畅地运行。丹田之中,那小小的元婴盘坐掐诀,吞吐着稀薄了许多、但总算不再枯竭的法力。

伤势恢复了约莫三成。从濒死边缘拉回至此,已是“复生丹”神效和他全力运功的极限。这样的伤势,非寻常丹药与短暂时日可愈,剩下的,需要水磨工夫和更漫长的时光。

洞中无日月,修行不计年。

转眼间,一个月时间悄然而逝。

但他并未出关,而是继续吞服丹药,运转功法,进行更深层次的修复与巩固。直至又过了两个月,他体内最后一丝暗伤被彻底化去,经脉甚至因这次破而后立,变得更为宽阔坚韧了几分,灵力运行其间,畅快淋漓。元婴圆融饱满,神采奕奕,较之受伤前似乎还凝练了少许。法力也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因这番磨砺而更加精纯。

“伤势尽复,是时候了。”徐尘眼中精光一闪,将目光投向了此次古修洞府之行的最大收获——那三件威力绝伦的古宝。

叮!

又到了我们数宝贝的环节。

他首先取出的,是那枚色如黄铜、古朴厚重的五岳真形印。

小印悬浮于掌心,散发出沉凝如山岳般的厚重气息。徐尘屏息凝神,张口喷出一股精纯的灵气,如同淡金色的霞雾,将小印层层包裹。同时,神识化作无数细丝,小心翼翼地侵入古宝内部。

印中果然残留着原主人布下的强大禁制,虽历经岁月消磨,依旧顽固。徐尘强行冲击,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地分析、瓦解那些禁制的结构,同时施法将自己的神魂烙印缓缓刻印上去。

这个过程耗费心神极大。足足大半个月之后,印中最后一道顽固禁制才悄然消散。徐尘心念一动,那小印顿时嗡鸣一声,黄光大放,与他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如臂使指的紧密联系!

彻底炼化后的五岳真形印,其威能远超在古修洞府内仓促催动之时。徐尘能清晰地感知到,此印一旦祭出,便可瞬间化形为百丈山岳虚影,不仅防御力惊世骇俗,更能释放出强大的“重力场域”,压迫、迟缓周遭敌人,攻防一体,玄妙无穷。当初若能完全炼化,抵挡黑玄的拳头绝不会那般吃力。

收起宝印,徐尘稍作调息,又取出了那根诡异阴森的幽冥锁魂链。

锁链一出,静室内温度骤降,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阴冷刺骨、直透神魂的气息,隐隐更有无数怨魂的嘶嚎与哀泣之声在链身周围回荡,试图反噬炼化者。

徐尘面色不变,《灵虚经》运转至极致,识海中神识之力化作一轮纯阳皓月,清辉洒落,牢牢护住元婴。他以神识之力催动离火强行镇压而下,洗涤、炼化着链中的阴邪怨气与残留禁制。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期间神识消耗巨大。又过了大半个月,链身那令人不适的幽暗光华渐渐内敛,所有的嘶嚎哀泣之声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沉寂。锁链如同温顺的黑色灵蛇,缠绕在他指尖,心意相通。

此宝专克神魂元婴,能束缚法宝,锁拿擒敌,诡异莫测,乃是阴人、偷袭、控制战局的绝佳利器。

最后,他取出了那杆绣着云风纹路的巽风幻光旗。

此宝并非他的主修属性,炼化起来稍显麻烦。徐尘取出大量风属性灵石布在周围,汲取其中精纯的风灵之气辅助。他神识侵入旗中,仔细感悟着其中蕴含的幻风法则与无数繁复的幻术符文。

这一次耗时最久,足足一个多月有余。当旗幡无风自动,轻轻一摇,静室内顿时出现三个与徐尘本体一模一样、连气息都毫无二致的幻影,并能随他心意做出种种动作时,他才满意地点点头。

巽风幻光旗虽不主杀伐,但其制造幻影迷惑敌人、操纵罡风扰敌施法、以及附带的短距离风遁提速之能,在实战中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极大提升了生存与应变能力。

三件古宝彻底炼化,徐尘战力暴增!他信心大增,但并未停下,而是取出了那枚最为珍贵的玉简——《灭虚剑典》。

神识沉入玉简,浩瀚如星海般的剑道知识瞬间涌入识海!

“化实为虚,引虚寂灭……”徐尘喃喃自语,心神完全被这种前所未有、霸道绝伦的剑道境界所吸引。它并非追求极致的锋锐,而是以一种更高的层面,瓦解事物的存在基础,引动虚空之力,使万物归于寂灭虚无!

这与他之前所学的任何剑术理念都截然不同。

他废寝忘食地参悟着,识海中无数剑影生灭,推演、模拟着那玄奥无比的寂灭剑意。

这个过程艰难而漫长,但他乐在其中。整整一个月,他完全沉浸于剑典的玄妙之中。虽未能立刻练成那传说中的“寂灭一剑”,但他剑意变得更加凝练、深邃、内敛。融入自身剑术之中。此刻再施展剑招,威力绝非往日可比。

参悟暂告一段落,徐尘这才有暇处理其他收获。

他首先取出了那枚得自骨骸手指的暗金色储物戒指。原主人的禁制虽强,但历经万载岁月,又无人主持,在徐尘持续消磨了数日后,便悄然打开。

戒指内部空间之大,远超想象,其中堆放着海量的高阶灵石,光芒璀璨,灵气逼人;数种外界早已绝迹、只在古籍中见过的炼器神材;几瓶丹药,可惜瓶口封印失效,药力尽散;十几枚材质古拙的玉简,内容庞杂,需日后细读;以及几件备用的高阶法袍等。

桀桀桀!

发财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柄连鞘古剑之上。

炼化了原有的禁制之后。

他每日都会以自身剑意和精纯法力缓缓温养此剑,感受着其中那丝微弱的、却无比高傲的灵性。此剑极度内敛,鞘身古朴无华,但徐尘的神识却能隐约感知到,鞘中蕴藏着一股足以撕裂苍穹的恐怖力量。

其品阶,绝对超越了古宝范畴,极可能是一件真正的……灵宝!

只是禁制似乎还有,难以真正驾驭,可能是修为不够。徐尘也不心急,每日温养不辍,只待水到渠成之日。

其余复制来的大量玉简,他也粗略浏览了一番,丹、符、器、阵、杂闻、地理……包罗万象,极大开阔了他的眼界,丰富了知识储备,尤其是阵法与杂闻类,价值无可估量。

当徐尘再次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时,洞府外竹林间的光影已然不知轮转了几次。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却又深邃内敛,仿佛蕴藏着无尽虚空。周身气息沉静如渊,磅礴的法力在体内奔腾流转,圆融无碍,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伤势尽复,且因祸得福,经脉更韧,法力更纯。

三件古宝彻底炼化,如臂使指,战力暴增。

《灭虚剑典》初窥门径,剑道境界有所提升。

修为依旧停留在元婴中期,并未突破,但根基之扎实、底蕴之深厚、手段之丰富,远超同阶修士,甚至足以与一些普通的元婴后期大修士周旋一二!

历时数月潜修,收获巨大!

徐尘长身而起,活动了一下筋骨,周身发出一阵清脆的爆鸣。他挥手撤去静室内的重重禁制,推开石门。

外界清新的空气涌入,带着灵竹的清香。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是时候出去,打探一下外界的风声了。金剑门的追杀令到了何种地步?崔迎雪是否已经归来?下一步,又该去往何方?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平静地走出了洞府。

再次走在天权岛的街道上,阳光有些刺眼。人流依旧熙攘,喧嚣鼎沸,各色灵光宝气晃人眼目。短暂的闭关疗伤,仿佛只是混乱逃亡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信号,外界的繁华与忙碌从未因他个人的生死危机而有片刻停歇。

他没有丝毫留恋这短暂的安宁,目标明确,径直再次朝着岛屿中央那巍峨肃穆的巡天司分舵黑石大殿行去。

心中仍存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或许,崔迎雪已经回来了?或许,上次只是不巧?

然而,现实很快给予了冰冷的回应。

恢宏的殿门前,守卫依旧如同黑石雕像般矗立,气息冷冽。徐尘上前,执礼询问,语气平静无波。

得到的答复,甚至连措辞都与上次毫无二致。

“巡察使公务未毕,归期仍未定。”为首的守卫目光扫过他,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冰冷面孔,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仿佛在重复一句早已设定好的箴言。

徐尘心中一片冰凉的平静,早有所料,但当真正确认时,仍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感弥漫开来。在这举目无亲、强敌环伺的陌生大岛,唯一可能存在的故旧纽带,也断了。

他沉默地点点头,不再多问一句,转身离去,背影融入街上的人流,没有丝毫停留。

寻了一处修士聚集、人流复杂的茶楼,在角落要了一壶最普通的灵茶,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如细密的网,悄然撒向四周,捕捉着一切可能的讯息。

茶楼内,各种议论声嘈杂纷乱。有谈论海外妖兽材料的行情,有交流某种新丹方的得失,有吹嘘自身历险经历的,也有抱怨巡天司征税太严的。

渐渐地,一些零碎的词汇飘入他的感知。

“……听说北边墨涡洋那边,前些时日不太平啊。”

“哦?有何消息?”

“似是有什么古修士洞府现世,引得几家争夺,闹出了不小动静……”

“结果如何?哪家得宝了?”

“嗨,说不清。传言混乱得很,有说金剑门吃了亏,折了人手,也有说血煞宗的一位长老都栽在里面了……详情恐怕只有当事几家才知晓了。”

“金剑门……那可是墨涡洋的霸主,也能吃亏?”

“强龙不压地头蛇呗,或许那洞府本身禁制就厉害……总之消息被封得很死,流传出来的都是些捕风捉影之辞……”

徐尘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微起,随即平复。果然如他所料,金剑门绝不会将自家吃亏丢人的详情公之于众。消息被严格封锁、扭曲,只在高层和小范围内流传,市井间只能听到些失真且模糊的传闻。

这对他而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他不必担心一踏入人群聚集之地,就被人指着喊出“金剑门通缉要犯”。但另一方面,这也印证了金剑门的追查必然转入了更隐秘、更危险的暗处。他们绝不会放过他,只会动用更强大的力量和更隐秘的手段。

此地待不住了,徐尘不再犹豫。

下一步计划清晰无比——必须尽快离开天权岛!此地虽暂时安全,但已是是非之地,绝非久留之所。等待崔迎雪变数太大,且身处金剑门势力影响的边缘区域,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

南下!继续向南。

反正他也是要去云洲的,在此地也待得够久了。作者也是黔驴技穷了,要开新地图新人物才能继续写下去了。

远行需做准备,尤其是他伤势未愈,前途险恶。他需补充物资,主要是炼制更高阶疗伤丹药所缺的几味关键辅药,以及炼制护身符箓、布置临时防护阵法的材料。

他改变装束,将道袍的立领拉高些许,戴上一顶常见的斗笠状低阶法器,虽不能完全改变容貌,却能遮蔽部分面容,并一定程度上干扰低阶修士的随意探查。气息依旧收敛在金丹初期,混入坊市的人流中,毫不显眼。

天权岛的主坊市规模宏大,远超玉衡岛。街道宽阔,两侧店铺鳞次栉比,招牌幌子流光溢彩,灵光宝气几乎要溢出街面。各种“宝楼”、“丹鼎阁”、“符阵大全”、“奇物斋”……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

往来修士摩肩接踵,其中不乏金丹修士的身影。

徐尘并无欣赏繁华之意,目标明确,行动谨慎。

他并未固定于一家店铺大量采购,而是分批多次,穿梭于不同的商家之间。有时在气派的大店铺购买一两样品相较好的主材,有时则钻入偏僻小巷中那些看起来不起眼、却可能藏着些特殊货色的小铺。

他话语不多,出手却爽快,对于需要的材料,在确认品质后,往往能以合理的价格迅速成交,从不拖泥带水,也不过多讨价还价,避免引人注意。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并未遇到任何节外生枝的麻烦。天权岛的商业秩序显然维持得相当不错。

然而,此地的物价也着实高昂。几味年份久些的灵草辅药、一些品相上乘的制符灵墨和阵基材料。

在一家名为门面古旧、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小店内,当他询问一味名为“虚目花”的灵草时,那须发皆白的老掌柜抬起昏花的眼睛,打量了他一下,慢悠悠地道:“虚目花?这东西可稀罕得很,是炼制某些高阶保命灵丹和破空符箓的辅料,小店库存也不多喽……”

说着,他颤巍巍地从柜台最底层取出一个玉盒,打开后,里面仅躺着三株略显干瘪、花瓣上却有着奇异银色脉络的小花,散发出的波动正是徐尘熟悉的“虚目花”无疑,只是品质远不如他从古修洞府药圃中所得的那些饱满鲜活。

“什么价?”徐尘声音平静。

老掌柜报出一个数字,让徐尘眼角都微微跳动了一下。价格高得离谱,足以让许多金丹修士倾家荡产。

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价格太高,抱歉。”

采购完毕,所需的丹药辅材和符阵材料基本凑齐,徐尘毫不留恋地离开喧闹的坊市,返回洞府。

关上房门,激发简易的隔绝阵法,他清点着此次采购所得,心中飞速盘算。

物资勉强够用,但灵石消耗挺大的。伤势恢复三成,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但远未到可以横行远海的程度。天权岛不宜再留。

深思熟虑,权衡所有利弊。等待,变数无穷,危险潜藏。留下,身份迟早暴露,金剑门的暗探或许已经渗透至此。

唯有离开,继续南下,深入那茫茫远海,利用那里的混乱与未知作为掩护,才能真正搏出一线生机!

“瑶光台……”他喃喃自语。

是天权岛以南下一个重要的修士聚集点和中转站,以其名“瑶光”对应北斗,似是巡天司势力延伸的一个节点,但地理位置更偏南,已接近远海范畴。

决定了!下一站,便是这瑶光台!

他不再迟疑,果断起身,收拾好所有物品,确认未留下任何个人痕迹,随即离开静室。

站在嘈杂的巷口,徐尘最后回望了一眼天权岛那繁华而森严的景象,目光掠过远处那高耸的巡天司黑石大殿,心中再无波澜。

此地,只是逃亡路上的一个短暂驿站,而非终点。

……

天权岛港口,千帆竞渡,万舟云集。

徐尘并未选择自行飞遁前往瑶光台。虽然自行飞遁更为自由灵活,但他伤势未愈,长途飞遁消耗巨大,且容易暴露行踪。

搭乘定期往返的海船或大型灵舟,虽速度可能稍慢,却更能节省法力,便于途中继续疗伤,且混在众多乘客之中,更能隐匿行迹。

他很快便在港口管理处打听到,前往瑶光台的航线,主要由一家名为“远航盟”的中型商会负责运营,每隔五日便有一艘大型灵舟“破浪号”往返两地。

缴纳了一笔不菲的船资后,徐尘拿到了一枚登船符牌,安静地等候在指定的区域。

周围是各式各样的修士和少数凡人商贾,都在等候登船。人们交谈着,内容多是关于瑶光台的见闻、南海外海的妖兽材料行情、或是某些遥远岛屿的奇闻异事。

“听说瑶光台那边最近不太平啊,有几股海盗势力闹得挺凶。”

“何止海盗,那边靠近‘幽寂海’,海兽也异常凶猛,上次‘破浪号’回来,船体上可是带着好几道恐怖的爪痕!”

“怕什么?‘破浪号’的镇守可是金丹后期高手,船上护卫也不弱。再说,到了瑶光台,虽说乱,但也有巡天司的据点镇着,规矩还是有的。”

“哼,那里的规矩,可比天权岛松多了,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徐尘默默听着,将这些零碎的信息记在心中。瑶光台,看来并非善地,混乱与危险并存,但这或许也正是摆脱秩序、隐藏自身的绝佳场所。

呜——!

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如同巨兽低吼。

“破浪号”庞大的船身缓缓靠岸。这是一艘长几百丈的大型灵舟,船体由坚硬的铁木混合金属铸就,刻满了加固与御风符文,三面巨大的风帆上灵光流转,显然并非凡物。船首雕刻着一只劈波斩浪的狰狞海兽头像,气势不凡。

徐尘混在人群中,递上符牌,在一名船员修士的查验后,默默登上甲板,按照指引,走向自己位于中层舱位的独立小房间。

房间简陋,带有基础的隔音防窥阵法。徐尘进入后,习惯性地先检查了一遍,随后布下自己的几道防护禁制,足够应对寻常探查。

不久,灵舟微微一震,缓缓驶离天权岛港口。

风帆鼓满灵风,船体符文亮起,速度逐渐加快,劈开蔚蓝色的海水,向着南方那更加辽阔、也更加未知的海域驶去。

徐尘站在狭小的舷窗边,望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天权岛轮廓,以及前方一望无际、海天一色的壮阔景象,目光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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