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连忙劝道：“傻丫头，哪有这么简单！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们只是比常人多些本事罢了。”
“那位判官也料到我们会这么想，特意补了一句：最多五年。意思是五年期满，无论你成不成家，奶奶都会走。”
虽然结果残酷，但这已是最好的安排。小秋燕含着泪点头，心里其实都明白。
老五让媳妇冲了碗糖水恢复体力，不敢耽搁，跟着燕子就往她家赶，想看看李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刚进院子，就见奶奶从厕所出来，气色如常，正悠闲地溜达着。
要是往常见到老五，李奶奶准会笑骂：“小犊子，今儿这么闲？想我了咋的？”
可今天，老太太看着老五，慈祥地笑了：“老五，辛苦了。为我这老婆子遭这么大罪……奶奶没白疼你。”
“既然应下了，咱们就照办。燕子，你去叫上小三子、二小，到镇上多买些扎纸人的材料，要得多。”
“明儿起咱俩就开始干活，正好我也教你做纸活。三天后准时去烧，许了愿就得还。”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老五在一旁暗暗佩服，竖起了大拇指。
燕子心里难过，却怕奶奶看了伤心，强挤出笑容。
李奶奶又道：“我都八十了，普通人活到这岁数可不容易。生死我早看淡了。”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燕子的婚事，盼着能看到她成家。老五啊，这事你得帮着操心。”
她望了望天色，“今儿天不错，燕子去弄几个下酒菜，我跟你五哥喝两盅。”
“人呐，活一天就得开心一天，成天担心哪天死，没等咋样呢，先把自己吓坏了。”
老五一听也来了精神：“奶奶说的是！刚才过阴喝了两斤多酒，那可都是老仙家喝的，我这馋虫早被勾出来了。”
“整点散白就行，去小卖店买点花生米，再来个尖椒干豆腐。”
奶奶笑骂道：“别扯犊子了！你差点把命都搭上，咋能就这么对付？”
“小卖店有熟食，称点猪肝、头肉，咱娘俩喝酒，怎么也得凑四个菜！燕子去吧，记我账上！”
燕子终于笑了：“奶，不用记账！我找到人报销了——我去找三子，就说你俩要给他介绍对象，前提是他得请这顿酒！”
老五摇头：“你说给他介绍对象？谁不知道他就在等你呢，这酒估计悬。”
奶奶却明白燕子的心思，挥挥手笑道：“快去按你说的办，我这馋瘾上来了，赶紧的！”
燕子应了一声，快步出门。老太太和老五在院子里坐下，慢悠悠地卷起了旱烟。
那时候我们屯里的小卖店虽小，却样样俱全，烟酒糖茶、熟食杂货都有，还能赊账。
家家户户在那儿都有个户头，平时随便记账，等到秋收卖粮后再一并结算。
看着奶奶这般豁达，燕子心里也豁亮了许多。既然奶奶多活一天都是赚的，那就该开开心心地过。
她一溜小跑来到小三子家，正赶上三子在院里侍弄菜园。见燕子来了，三子满脸欢喜，顺手摘了根嫩黄瓜递给她。
燕子接过黄瓜，用手抹了抹就吃起来，边吃边说：“三子，我奶和老五哥要喝酒，我说我去买酒菜，可他俩说我不够资格陪他们喝，只有一个人够格给他们买酒买肉。你猜他们说的是谁？”
三子想都没想：“那还用猜？肯定是我啊！我们仨最投缘，就是我不会喝酒而已。”
说完进屋换了件衣服，抬脚就往小卖店走。
燕子跟在他身后，故意逗他：“你也不问问为啥让你买？他俩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
三子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管为啥，这酒菜我都愿意买。再说他俩能给我介绍谁？除了你，还能有别人吗？”
燕子一听，得，人家心里明镜似的。不过这样也好，总算找到了“冤大头”。
她正偷着乐，三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回头说道：“没事，我心甘情愿的。你那些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就像小时候你舔铁门那事，还不是我帮你瞒着二小和虎子？这俩傻蛋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燕子愣住了：“你……你那时候就知道？那为什么……”
三子笑了笑：“我是没你聪明，可我眼里全是你啊，你做什么我都知道。”
“算了，不说了，要是让那俩傻蛋知道我骗了他们二十年，非得揍我不可。”
这番话在燕子心里激起了涟漪。失忆后，她对三子的了解实在太少。
这个默默守护她的男人，经历了爷爷、妈妈的离去，现在又要照顾年迈多病的父亲。
哥哥姐姐都有了各自的家，很少回来，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他肩上。
他本可以成家立业，却一根筋地守着她，谁给介绍对象都不看。
燕子心里也乱。原本她已经慢慢接受三子，可奶奶的事让她犹豫——如果她成了家，奶奶是不是就要走了？
她对三子的态度也变得矛盾：对他好吧，怕他越陷越深；对他不好，自己心里又过意不去。这份纠结，她无人可诉。
两人各怀心事，走到了大成子家开的小卖店。
三子要了两瓶白酒、一袋花生米、两个猪蹄、一份干豆腐尖椒，又加了个鱼罐头，正好凑够四个菜。
大成子会意地点头记账，还朝三子挤挤眼，意思是问他和燕子有没有进展。
三子撇撇嘴，无奈地摇摇头。燕子在一旁看得明白，朝大成子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拉着三子就往回走。
那天，李奶奶和老五哥喝得尽兴，聊得投机。
老太太话里话外都在托付，请老五多帮衬燕子出马看事。老五拍着胸脯应承下来。
三子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也不多问——有些事，就像他和燕子的感情，急不得。
幸好三子不会喝酒，否则靠山屯怕是又要多一个借酒消愁的人。